第十章进食
    世界上没有不吃青蛙的蛇，没有不食兔子的狼，更没有不会伤人的吸血鬼！
    惊恐地尖叫着，李妈冲出房间，用尽了全身所有的气力，拼命地同死神赛跑。如果不快些、如果不再快些……她会死的！她一定一定会死在这里！
    “唔！”
    不留神地，她撞到了什么人。
    熟悉的声音，让她敏锐地回头，看到跌在地上的苏澄。苏澄通透的眼看着神情惊惶的她，连身上的尘土也不记地去拍打，连忙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李妈，怎么……”
    “小澄你快跟我走！”因恐惧而尖利的声音急急地打断苏澄的话语，李妈抓着她的手就往外拖，“快！我们快点跑！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李、李妈……等等等等……”不明状况的苏澄好不容易才拉住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有哥哥在……”
    “就是他在才可怕！小澄、小澄你听我说——”李妈抓住她的双肩，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肩胛骨，“听我说！他、他不是你哥哥……他不是你的哥哥！他是吸血鬼！他是吸血鬼啊……”
    “迟早！他会吸干了你的血！！！”
    “不，不可能。哥哥他不会……”苏澄连连摇首。
    “怎么不会！你看、你看看……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李妈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臂上，疯了似地，试图用自己的血液让她清醒，让他醒悟到现在正在屋子里的是个恐怖的吸血鬼！
    “小澄，听李妈的话，跟李妈走……我们跑得远远地！！！”
    “哥哥……他伤了您？不可能……”她试图为自己的哥哥辩解。
    “小澄你连李妈的话都不听了吗！？他不止要杀我，他还要杀你啊！！！”李妈拽着她的手就往小区外拖，“这些天你连最普通的清粥都吃不了！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
    她焦急地话语断在了此处。
    手背很疼，疼得让她松开了手。她用来拽人的手，此刻也淌出了血。这才发现，她有多少天没有顾上给小澄剪指甲了？竟然让它长了这么长？以致现在，抓得她的手这样地疼……
    “……小澄？”
    立在她的对面的少女，此刻的眼里充盈着愧疚。她捏着拳，指尖上的丝丝血迹让她连说话也带着颤抖，“我……我我……李妈，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小澄最乖了……”说着，李妈去够她的手，却被闪开。
    少女退后几步站定，这才继续开口，“李妈，你没有发现吗？如果哥哥真的想杀人，我们不会还站在这里安然地说话……”
    “他……”李妈往回瞅了一眼，“他一定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把戏，那个恶鬼……他一定是在等我们跑得累了……”
    “哥哥不会伤我。”她非常坚定地说。
    “你是不知道……”
    “李妈，我和哥哥是同类。”她往后退，继续往后退，直至挨上一棵梧桐树。扬首，她看了一眼高耸的梧桐，回首一笑，“他不是人类。同样地，我也不是。”
    当然李妈的面，她信手一挥，那需要两个孩子合抱才能环住的梧桐，它就那样地，缓慢地倾倒……
    ——他不是人类。同样地，我也不是。
    李妈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被她当作亲生女儿带大的少女。小澄会长大，会改变，她怎么可能会同那只吸血鬼一般……
    可是事实又摆在她的眼前。
    “我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吃不下人类的食物而已。”
    “啊！啊啊啊！！！别、别过来……别过来……怪物……”有什么可以形容她现下的感觉？连她看着长大的小澄也是一个异类，也是一个同想杀死她的那只一样的怪物！
    这几年，这几年前她竟然全是同两个怪物生活在一起！她给这只小怪物织毛衣、讲睡前故事……而他们呢？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杀死她甚至是吃掉她！她简直成了两个怪物的储备粮食！就连刚才，她也打算带着这小怪物一起跑……
    李妈逃走了，她尖叫着，恐惧着，带滚带爬地逃走……
    如果她逃走得不是那么急，如果她再回头看看，也许她可以望见……那个被她唤作怪物的少女，眼睛里淌出了泪。
    “妈妈……”她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很久……很久……
    苏澄没有在原地站太久，她只顿了一会儿，就抹掉眼泪，冲进家里。她知道哥哥在哪里，二楼那个可以望见夕阳的地方，哥哥喜欢站在那里，看着门前的草地，看着在草地上嬉戏的众人……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从来不曾参与。
    哥哥伤人了。
    顺着楼梯往上跑，她的脑海里充斥着这样的一个念头。如果李妈说的真没错，哥哥就是真的伤人了……他的身上，已经沾染了鲜血的气息……
    “哥哥！”气喘吁吁地站在房门口，苏澄冲着仍旧立在窗边的哥哥。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正望着夕阳，用那双血色的瞳眸。
    她闻得到，哥哥身上的，血的味道。
    “哥，你伤了李妈？”她望着眼，眼里有着惊慌，“你不能伤人的！一旦沾染上血气，可没那么容易洗掉……就算想赶走李妈，你也不能……也不能……”
    “小澄。”
    她止住了声音，看着他。
    “我受不了了。”回眸，他同样看着自己的妹妹，启口。“我甚至不知道，你会不会就这样被饿死……也许你不会死，只是会渐渐地瘦下来，变成了具可移动的干尸……”
    苏澄走近他，抱住他，抱住她的哥哥。
    她发觉到了，他在颤抖，不停地颤抖，为了她不可预知的未来。
    “现在我的力气大了很多，近视也好了，远处的东西也都看得到……”将发首埋在他的肩上，她低声地说，“也许，我正在发生变化也说不定呢……”她尽量用轻快的语气，可是在这样的场合，她的语气无法轻快起来……
    连她自己也无法相信，她所说的变化。
    也许真的同哥哥说的一样，她会变成一个会移动的可怕干尸……
    “你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人类。”抬起她的首，他看到她躲闪的目光，因他肯定的话语。“你的血液里，吸血鬼的基因太弱，而又与普通的人类不一样……我们没有先辈的指引，谁也不知道人类与吸血鬼混血，会产生何样的后果……”
    他所说的，正是她害怕的。
    她不是人类。
    然而，她也没有向吸血鬼进化的征兆。
    苏止是吸血鬼，一只不害怕阳光的吸血鬼，因为他的体内同时拥有着一定比重的人类血统。他变成吸血鬼，同样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痛苦回忆……如果不是碰巧撞见了一只迁移经过高阶吸血鬼，被对方怜悯，伸出援手……苏止也许也会死在几年之前。
    她没有他的好运。
    或者该说，这样恰到好处的运气，不会第二次光顾他们。
    她会死。也许她真的会死，像个人类一样地因无法进食而饿死。
    又也许会生，人类与吸血鬼的基因相斥，让她无法进食。同时，吸血鬼即使万能不进食也能生存下去的特性又可能保留在她的身上……让她变成一个活生生的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