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祈凌气喘吁吁的爬楼而上，站定在家门前看到穿着白色衬衫，借着走廊灯看书的人时。他惊讶的张大了嘴，脑子也瞬间空白，只有心脏像受到感应一样，砰砰直跳，跳得他呼吸困难。
    “……你果然出门了，我一开始还担心是不是病的起不来了。”崔凡收起书，塞进挂在自己手上的书包里。
    “我……，我肚子饿的不行了，所以去吃点东西。我并不是……对不起，我没等你，我只是……”他真的一见崔凡就会紧张，就会变得语无伦次。明明简简单单说是自己饿了，所以去吃点东西就好，根本没必要道歉，崔凡自己又没说几点来，而且还不一定能来。所以，这不是他的错。
    但是看到崔凡微微皱起的眉，和眼里的冰冷，他知道崔凡生气了。
    “既然你吃完了，”崔凡从下到上的打量了一遍顾祈凌，收拾着自己的书包说：“看样子病也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顾祈凌低着头，攥紧拳头想开口挽留，可是心里越急，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得额角流汗。
    电梯上行的数字越来越大，终于在“叮”一声后……
    “等等！”他一把拉住准备走进电梯的崔凡。
    “……”崔凡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顾祈凌拉着他的手。
    “啊！对不起！”顾祈凌像触电一样的放开崔凡，“我想，你是不是没吃东西，会不会口渴，来家里坐一会吧，你也站累了。”
    “我不饿，不渴，更不累。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最好不要迟到，数学要考试。”
    “……恩，我知道。那个，外面有点冷，你只穿了衬衫应该会冷。所以，”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崔凡身上。
    崔凡虽然只比他矮了一个额头的距离，但是因为骨骼小，又瘦的过分，所以运动外套披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要掉下来。
    看到马上要掉下来外套，顾祈凌上前扶了一把，重新搭在崔凡肩上。崔凡看了眼宽大的外套，干脆取下书包，准备把外套穿上。顾祈凌见了，忙上前接住，等崔凡穿好后，又替他把书包背上。
    “谢谢，我走了，再见。”
    “恩，再见，路上小心。”看着崔凡不再脸色发硬，还微微带了点诱人的红晕，以为他说不定就会留下，结果还是听到了“再见”两个字。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崔凡总是这样，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
    看着电梯从8楼一格一格的向下更换数字，自己的心也跟着下坠。
    他不想崔凡离开，刚才把手搭在他肩上时，一直强忍着抱住他的冲动，他想和他亲近，看着他的唇就想吻下去……
    “啊……”顾祈凌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大声叫了出来。
    也许竹兰说的对，是他出轨了，他喜欢上了别人，但那个人不是王琳！
    是崔凡！
    当一晚他做了个梦，自己变成了一只蛹，周身都被白色粘稠缠绕着，他不停的挣扎，可是无论他多么努力还是纹丝不动。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道强光。他因为受不了强光而闭上了眼，然后在黑暗中，他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在似乎过了几个世纪之后，他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在飞翔，煽动者透明的翅膀，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神秘的光彩。他不停的扇着翅膀，一直飞了很多年都没有休息。
    因为，整个世界，除了他和月亮，再没有其他，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没有河川山林，没有大地。他可以接着月光破蛹而出，也可以接着月光自由飞翔，也可以在寂寞时和不会得到回应的月亮聊天。
    但是，他永远都无法休息。他只能飞翔到力竭，然后死去。
    多么悲伤的一个梦。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顾祈凌依靠在床头，眼角是未干的泪水，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这是得到自由的代价，这是重生的代价……”
    看着闹钟时间已经7点半，早自习已经开始，他干脆慢悠悠的洗漱穿衣，看着镜中自己红肿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哭了一夜，在梦中。
    走在已经开始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下，阳光被梧桐宽大的树叶遮挡，遗漏的光斑一晃一晃的照在脸上，让他觉得有点晕眩。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充满光亮的黑暗。
    梦中，自己就是这样一等就是几个世纪。然后真开眼，自己就会蜕变。
    是不是现在他真开眼睛，世界也会改变，自己也会得到重生？
    那么，是选择禁锢却安逸而死，还是自由却力竭而死？
    他轻轻的笑了，如果一直这样闭着眼睛，是再也见不到崔凡了……
    所以，他选择睁眼，选择蜕变。
    到学校时，第一节课已经开始，数学考试也进行了一半。顾祈凌猫着腰，轻轻坐到位置上，旁若无人的抓起笔就做题。
    两节课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他如释重负的放下笔，最后两道大题还没来得及做，不过前面能做的都做了。
    他把卷子向前传时才发现，王琳已经到校了。
    看着王琳轮椅的黑色塑胶把手正好搭在自己的桌面上，他突然生出了怜悯之心，一个活蹦乱跳的丫头现在竟成了这样。现在究其原因，也不会再觉得自己是真的毫无过错。王琳也只是希望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注意而已，她没有他那么好运气可以和崔凡理所当然的在一起。
    他看着崔凡空空的座位和整齐的课桌，像是还没来学校一样。
    “王琳，崔凡呢？”顾祈凌拍了拍王琳的肩。
    “不知道，还没来呢，你也不知道吗？”王琳也是一脸的担忧，从没见过崔凡请假。
    顾祈凌摇着头，身体无力的向后靠去。看着崔凡干净而没有人气的桌面，心也跟着变得空荡。他歪头去看崔凡的桌洞，里面同样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平时帮自己记单词的小本子也在里面。
    他伸手拿出本子，看着上面熟悉的漂亮字体，他可以想象的出，崔凡在写下这些单词时紧锁双眉的样子。
    其实崔凡有很多小习惯，比如在专心做事的时候，眉毛总是微微锁起，双唇紧闭。每次考试时，总会在拿到试卷后浏览一遍，然后深呼吸一下再开始做题。拿到批阅完的卷子时，又会先藏起来，一直到下一节课结束时才把卷子掏出来看成绩。
    想着想着，顾祈凌就自嘲的笑了。
    原来自己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在观察着他，只是一直没发现而已。也许自己喜欢他也不是最近的事了，不然初二那年也不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就不再打架，也许那时就对崔凡有了好感，只是他一直没机会和崔凡如此亲近。
    想到这，心里就莫名的焦躁起来。潜意识里似乎要去完成一件事，而那件事是什么他都不清楚，只觉得时间已经快来不及。
    他烦躁的把本子重新塞回桌洞。
    “……”
    在桌洞的角落里，有一本质地不太一样的笔记本，是黑色的牛皮纸封面，很厚但看起来不旧，被塞在最里面，不仔细找的话，恐怕很难发现。他拿出本子，摸着很有质感的封皮。
    他知道这本子一定不简单，但是既然被他发现了，那就是说明有缘。
    不过，这似乎是崔凡的隐私，他不该看的，而且，这很有可能是本日记本。
    他想翻开，但道德教育告诉他不可以！
    正在他犹思不绝的时候，副班长突然在讲台上拍着桌子喊：“老班有事，所以这节课上自习！”
    “哇噢！”全班顿时沸腾起来。
    就在这一片喧嚣中，顾祈凌拿着笔记本，手指颤抖的打开了。
    他想知道崔凡的一切，想要了解他。写在日记里的东西，应该不会和他平时那样缄口不言。也许里面会有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忙的理由，会有关于王琳的事，会有关于他的事……
    会有关于他喜欢的人的事……
    在克制不住想要翻看的欲望驱动下，他深吸了一口气，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9月16日晴
    今天心情一直都很不好，昨天爸爸又进医院了，照顾了他一天，敬老院也没去。不知道李奶奶有没有按时吃药。
    晚上放学了也得去照顾爸爸，爸爸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我有点害怕。
    每次深夜听见爸爸沉重的像快喘不过气的呼吸声时，我总会想，要是妈妈在就好了。我并不恨她，但是也是因为她，我不喜欢女人。
    10月6日阴
    整个国假我竟然赚了500块！这次可以给爸爸买件新的秋衣了！他总是太省了。
    ……
    12月24日雪
    都说圣诞节下雪是好事，但是我并不觉得，爸爸一到下雨天就会浑身酸痛，下雪天就更是了。
    放学时才发现自己桌洞里多了很多贺卡，还有巧克力。其实圣诞也不全是坏事。李奶奶喜欢吃巧克力。
    ……
    2月20日雨
    今天一整天都没出门，爸爸看起来很虚弱，医院也呆不下去了。不过这不要紧，在家我可以更好的照顾他。
    今天突然很奇怪的想到了那个人……
    尽管坐在一个教室里，但是从这种窘迫的处境看来，我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
    3月6日晴
    才开学没几天，班主任就说要换位子。那个王琳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要我帮助顾祈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总不能拒绝吧。
    而且，顾祈凌虽然看着不太愿意的样子，但是当我把座位搬到他旁边时，他还是微笑着说：“以后多多照顾！”
    也许顾祈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正当他看的入神时，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