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邱昀就奔去医院慰问伤残患者，盛枭很不爽的堵在门口，抛出一句：“人满，不收。”
    邱昀捶门：“我是她搭档我是她上司我是她朋友！”
    盛枭再次打开门，铁青著脸：“我是她男人！”
    额，你狠！
    “不对，你还没告诉我，你什麽时候跟她勾搭上的！”邱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
    没人回答，邱昀无言：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我也要去找个男人！
    正准备离开，被人叫住：“邱昀……”
    回头一看，秋砚旭穿著白大褂拿著病历卡後面跟著一堆年轻青涩的医生。
    “你不是说你今天轮休？”邱昀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秋砚旭鄙视地看著他，说道：“有哪个白痴会相信急诊科的有轮休的时间？”
    靠，这指桑骂槐也太狠了。不过邱昀也没可能自动对号入座，只好装作不在意：“你在干什麽？”
    “我去看一个病人，这些是实习生，你来看林珏？”秋砚旭扬扬手里的病历，“我今天已经去看过了，除了有点睡眠不足之外没多大问题，听说昨天有人半夜骚扰？那位盛先生冲我抱怨了半天……”
    这事儿邱昀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干笑了下：“我就问问病情而已，没事儿我就先走了，你忙。”
    把病历交给身边的某个医师，秋砚旭笑得很愉快：“不去看看执羽？他那个科室经常出大case，也没休息时间啊！”
    邱昀风化：“我去看他做什麽？”
    秋砚旭笑了起来，甩甩手，转身就往住院部走：“还能做朋友就去看看，觉得不能就不去，我只是建议一下，顺便说一句，他快当我们医院院长了。”
    “就他？”邱昀不屑。话是这麽说，不过邱昀还是往心胸外科走，一直以来都知道越执羽能力很强，没想到这麽年轻就能当大医院的院长了，其实说起来也就是这样，也没见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了，自己被扔了这麽多年，不也是报社总编麽？
    心胸外科这个时候没什麽病人，越执羽正在写病历，听见有人进来习惯性的微笑，然後僵住：“你来看林珏？”
    邱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微微一笑：“听说你快当院长了，来恭喜你。”
    “没谱的事你听谁说的？”越执羽皱眉。
    “秋医生。”邱昀环顾四周，空空落落的，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过我觉得你年纪轻轻就能当院长，的确有点儿儿戏的感觉。”
    越执羽紧著眉头，说道：“你认为我医术不够，医德不高？”
    “嗯，嗯……”邱昀沈吟了一会儿，一脸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不够让人信任，镇不住脚，压不住台，当主任医师是好的，但是院长不够。”
    越执羽垂头，叹息：“我觉得除了秋砚旭，这个医院里没人比我写的论文多，没我的医术好。”
    “我觉得你跟在学校的时候没什麽区别，你没听出我的意思麽？你有医术，当主治医师是够的，但是你人际交往不够，做医院就不够了。”邱昀眼光黯然地说道，“不说这个了，你什麽时候从美国回来的？”
    越执羽也能想象邱昀是什麽意思，不过还是说道：“我回来有四年多了。”
    “这麽多年了，怎麽一点消息也没有？”邱昀低下了头，攒紧拳头，咬著泛出血丝的唇，苦涩地回道。
    越执羽微微出神，慢慢说道：“一来联系不到你，二来，我以为你不会再想看到我了。”
    邱昀两眼顿时瞪大，他无法置信刚刚听见的话，惊愕地道：“你联系不到我？你骗人还是骗鬼啊？我手机、qq、邮箱都没改，你会联系不到我？”
    越执羽苦涩的笑了笑，心道：我怎麽敢主动联系你呢？我甚至不敢打听任何关於你的消息，如果你没有恋人也就罢了，如果你有了，我又有何面目回来再见你呢！
    “不说我的事，你呢？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时坛的总编，你，没有再找过伴麽？”越执羽有点惶急有点期盼有点忐忑有点无奈。
    “我干嘛要找？万一找到一个跟你一样的，我岂不是自找晦气？”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邱昀道。
    “邱昀。”越执羽心中有著说不出来的难受。
    邱昀笑了笑：“别说我了，说说你怎麽样？”
    越执羽环顾一下四周，有一股苦涩的感觉，他说道：“就这样，跟你，没什麽区别。”
    邱昀大笑：“别告诉我你在替我守身啊！”
    越执羽也似乎有些迷茫：“是又怎样？”
    哢嚓，断线。
    气氛似乎有些沈闷，都没有说话，邱昀瞪著眼睛像看史前动物一样的瞪著越执羽，表情越来越木然。最初分离时的痛苦经过多年的修炼伪装依然一目了然，即使戴上了一块名为洒脱的人皮面具，对方的话依旧正中眉心。
    似乎脑子里有根筋总是不对：“假的吧？骗我的吧？”
    越执羽一笑，仿佛脸上也有了一丝光彩，道：“就是骗你的，怎麽样？”
    “是啊，我能把你怎麽样呢？”邱昀望著越执羽，脸上有莫名而复杂的神色，这声音很轻，很细，很微弱，气若游丝。
    即使知道俩人都是独身一人，即使知道俩人都还满含爱意，可是还能怎麽办呢？重圆的镜子始终有一条裂痕，人又不是那种以裂纹才完美的瓷器，感情中如果双方没了信任还能怎样？是不是要等著时间一点一点腐化爱意，深埋海底的恨意慢慢浮出水面，最後落得两个人反目成仇才算结束？
    每个人都是胆小鬼，对未能发生却可能发生的事情总是做最坏打算，一个人只要抱定了最後一定会悲苦的可能，即使那种可能只有万分之一，依然会变得提心吊胆仓皇不可终日。而这样的情形，究竟会不会有情侣愿意接受并生活呢？我们常说，恋人之间如果没有了信任，那麽离分手也不远了。那麽究竟是一个人被害妄想症过於严重还是另一个人的作为始终无法令人信服？亦或者，二者皆有？
    邱昀想：也许无论如何，我都是那被害妄想症严重患者的代表吧。
    所以，我们无能为力。
    越执羽笑了笑，目光不知怎麽有些飘忽，淡淡道：“现在能这样坐著说话，其实我已经挺满足了，至少，还能再见不是麽？”
    不管是被迫必须离开的人，还是只能等待的人，或许能再见，便是梦想吧？
    “我真的不这麽认为。”邱昀脑中各种念头纷至踏来，一片混乱，再也无法多想，“其实，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再见，执羽，你有没有听过，所谓再见，不过是再也不见罢了？”
    人常说，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因为所有死去的人遗留下来的，都需要活著的人去承受。而等待亦是如此，走了的人或许潇洒或许痛苦或许伤感，可是他却没法感受被留下来的人的五味沈杂。走了的人可以得到救赎，等待的人却只能痴痴的等，也许等到地老天荒，也许等到宇宙玄黄，直到有人来。或者直到死亡，因为──这世上再无可等之人，再无可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