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柳秋砚没受到惊吓那是骗鬼都没人信。
    若说有人单认识柳秋砚或者弘徵聿那倒也没什么，毕竟弘徵聿回朝之后，在民间的知名度不可谓不高，而他作为尚书之子，有人认识也不足为奇。单认识洪聿，那也依然没什么。离朝九载，弘徵聿一直使用洪聿这个化名跟着倪风行走江湖，被人认出也可说是平常。有问题的是，同时知道洪聿和柳秋砚！
    当年弘徵聿离宫朝中基本没得到消息，而弘徵聿离朝时还带走了柳秋砚的这件事，若不是后来柳秋砚思乡难抑，怕是连他父亲都难以知晓儿子为何突然失踪。洪聿是弘徵聿在民间的化名这件事，柳秋砚甚至连父亲都未曾告知，这事可以说是他们与师父，师祖爷爷四个人之间的秘密。虽然在外九载养成了柳秋砚喜欢称呼弘徵聿为洪聿的习惯，但回朝后，这个名字也只在二人私下独处时才会偶尔从柳秋砚口中冒出。
    单独认识柳秋砚或者洪聿都不奇怪，但是能将柳秋砚和洪聿两个名字联系到一起，这便让人不得不防!
    柳秋砚自幼与弘徵聿相伴，又心系他多年，此时想着种种厉害关系，不由有些心绪大乱。
    如果说姚文真是认出了洪聿和自己，那是不是说明，姚文背后可能存在着一个极其隐秘而强大的组织？这组织的力量甚至强大到可以深入五步山内部？
    柳秋砚想摇摇头否认这个猜想，毕竟生活在五步山九载从未见过有其他人出现，但是要说不可能，那姚文是何以同时认识洪聿和自己的？
    此时的柳秋砚丝毫没发现姚文认识洪聿和柳秋砚只是弘徵聿的一个猜想，以至于他越思索便越无法理出头绪，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别想了。”一旁看着柳秋砚独自思索的弘徵聿眼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怕他思虑过重引发暗疾，便出声打断，“姚文看着不似想与我们交恶，说他认识‘洪聿’和你也只是我的一个疑……”猜测，暂时应该都不需担心。”停了一停弘徵聿有些迟疑的继续说道，“倒是有一点有些可
    “哪点？”柳秋砚自己思索半天无果，被弘徵聿一说才发现自己果然好像钻了牛角尖。
    “……也许是我的错觉，不过……你不觉得姚文的行为举止很像一个人吗？”
    “……”柳秋砚听着感觉脑中灵光一闪，“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很像——”
    “师祖爷爷！”
    “师祖爷爷。”
    两人齐声，一个惊讶一个肯定。
    “这，师祖爷爷成过亲？”柳秋砚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师祖爷爷的情况些……”弘徵聿也有些踌躇。
    “我确信！”柳秋砚义正言辞，“师祖爷爷没说过……”马上就低下声去了。
    “师父也不曾跟我提起我们有师祖奶奶……”弘徵聿无所谓的补充。
    “所以，说不定我们还真有师祖奶奶？”
    “……”
    “八九不离十。”
    “那姚文是师祖爷爷的儿子？”
    “说不定还是孙子呢。”
    “……孙子的话，年纪也太大了点。”
    “……也对，说起来师祖爷爷现今也不过四十多吧？”
    “如此说来，师祖爷爷和师父好像也不差很多岁。”
    “这有啥，‘闻道有先后’，年纪不是问题。”
    “有理。”弘徵聿点头赞同。
    结果，因为弘徵聿的附和，柳秋砚忽然没有话茬可以接，于是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了静默。这个时候，两人才察觉出问题。
    “洪聿，我们好像扯远了……”
    “……姚文到底跟五歩山有没有关系都不曾确定。”
    柳秋砚无奈扶额，他发现了，只要他跟弘徵聿单独相处，两人之间好像经常做些无用功。
    “既然你说姚文暂时没有问题，那么便不去管他吧。先回驿馆。揪出了内鬼，我们该赶紧把正确的药方发布出去了。疫民们等着够久了。”柳秋砚当机立断，率先走出了凉亭。
    “嗯。”弘徵聿随后跟上。
    二人回到驿馆正是午后最炎热的时段，出门前两人都未曾用午膳，徒步了许久都有些饥饿，正想唤人送些饭食的弘徵聿忽然听到有些吵闹，不由停下动作侧耳仔细分辨了一番。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弘徵聿与柳秋砚二人是从驿馆后门出去的，现在回来自然也是从后门入。原本前后门相隔甚远照理是听不见前门的响动的，不过两人边说边走已经快至饭厅，这才能听见声响。
    弘徵聿仔细倾听了一番，越听眉头越紧，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微妙。柳秋砚看他脸色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开口问着：“怎了？”
    弘徵聿面无表情看着柳秋砚，有些不甘愿地回答：“宇辰鸣，又来了。”
    “噗。”洪聿那是什么语气，八分哀怨二分埋怨，他柳秋砚好像没做什么混账事吧？
    “走啦，去瞧瞧什么事，吵嚷成这样。”柳秋砚不打算理会弘徵聿那怪异的表现，径直拽了一把他的袖子便朝前门走去。
    “……”弘徵聿张嘴想说“那家伙从小就对你没安好心，你离他远一些”。想想既然秋砚一直没能理会那宇辰鸣的意思，倒不如一直不捅破为妙。于是便闭了口跟了上去。
    门口的情形有些好笑，柳秋砚只看到守门的侍卫拦着两个人在那里推搡，嘴里一直嚷着：“快走快走，太子哪是你们说见就见的？别蒙我了，宇埠国太子？别让我听笑话了，你说是你就是的？他好好不待自己国里，跑我们云徵国这闹疫病的地方作甚？闲的么？”一边说，手上依然没停着。一直在把两人往远处推。
    都不用多问，听到这话再加上看着被推搡的两人的打扮，柳秋砚便可猜出个中缘由了。
    瞧那两人穿的什么样子，左一块补丁，右一处破洞的，感情这位宇埠国太子宇辰鸣跟他的贴身侍卫莫离是被人造反逃难出来的么？莫离那红脸，估计是被侍卫的话堵得够呛，这憋的估计还不是一时半会的气了，保不准从穿上这身打扮开始就蓄着了，再瞧瞧那宇辰鸣那皮哭肉在笑的样子，明显是乐在其中嘛！
    看到这幅情景，柳秋砚倒闲闲的往后一靠，后边跟来的弘徵聿正好做了现成的靠垫。这宇埠国太子总是想法奇葩，既然他玩这出贫民私访的游戏玩的不亦乐乎，那便让他自个好好玩吧，他倒想看看这家伙要玩到什么程度。
    这边柳秋砚打定主意要看热闹闲站一边，弘徵聿自然随他，这厢莫离可挺不住了！他虽然自幼便是宫廷侍卫，位居人下，但好歹是皇族的贴身仆从很少有看人脸色的时候，今日这般被云徵国的侍卫推搡嫌弃，真真想大发作一番，可是又碍于自己主子的命令，只能低头忍气，只盼着主子能早点玩够，好快些摆脱这窘境。
    莫离一边抗拒着侍卫的推搡，一边因为心下尴尬眼神四处乱瞄，这一瞄终于让他瞄到了救星！于是他马上跳开一步高声喊道：“宇埠国皇卫莫离，拜见云徵国太子殿下，拜见柳公子！”并下跪做出很正式的宫廷参拜礼。
    这一招不能说无效，至少把本来还在推搡的侍卫给唬住了，他愣愣的停下手，心里默念：难道真的看走眼？这傻大个和这文弱落魄书生真是宇埠国的谁谁？
    后边原本还在看莫离的出糗的宇辰鸣惺惺的叹了口气，唉，没得玩了。摸摸鼻子，他拉了拉衣服，整了整发髻，这才面向已经摆正了姿势，恢复成平时弘徵聿在前，柳秋砚在后的顺序往这边走来的两人作揖笑道：“秋砚，聿太子，久见了。”
    柳秋砚还没来得及客套，弘徵聿便已经微微露出一脸不耐烦的神情问道：“不是滚回去了么？又回来作甚？”明确表达他跟此人不对盘。
    “太子殿下！”柳秋砚人前不敢造次，轻轻拉了一下弘徵聿的衣摆权做提醒，轻声圆场，“鸣殿下远来是客，此番作为到此必是事出有因。我看不如请鸣殿下稍作梳洗，然后命人布膳，太子殿下与鸣殿下便可坐下细说，如何？”
    “哼……”弘徵聿听得柳秋砚的话，知道言下之意他是饿的狠了，便不多做纠缠，斜眼看了总是不请自来的宇辰鸣一眼，说，“就听秋砚的。”抬脚往里去了。
    跟着进去之前朝宇辰鸣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柳秋砚便也快步跟了上去，他自己可真是饿坏了。
    宇辰鸣拍拍尘土，来到已经低眉垂眼的那个推搡他们的侍卫面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没事，不知者无罪。”然后进门。
    莫离这时总算抬正了头，路过那侍卫面前时候不知是想显摆啥一般挺了挺胸膛，这才大步跟在宇辰鸣身后。
    等人都走光了，那侍卫这才直起腰哼哼着：“哪家太子会穿成那样？我当然是不知者无罪了，哼哼。”没心没肺的继续守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