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儿，不得无礼！”寂静的大殿里忽然出声的是柳秋砚的尚书父亲柳东廷，只见他急急拉了一把柳秋砚，微微侧身挡住他小小的身子，“小儿年幼，请皇上恕罪！”打断帝王言语论罪可是能大能小啊。
    弘徴靳眉头不解，稍作沉吟。
    “父皇，儿臣平日苦读无伴。”不等弘徴靳沉吟完毕，依然没回坐席的弘徴聿直直盯着歪头露出一眼的柳秋砚道，“素闻刘尚书家小公子聪慧机敏，观书不忘，更得一个喜静的好性子。儿臣妄想，若有如此良伴同案共读，定胜独坐苦思千里。”
    语毕，只见那小小人儿本就圆滚的大眼更是大瞪，撑足的眼珠溢出惊奇又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丝毫不觉其父欲将其身按回原处遮挡的举动，不自觉的往前小迈了一步子。
    弘徴聿之前的不悦忽而消弭。便转身面对自己的父皇，他知道眼前威严的皇帝必然懂得他发言之意。
    刚被大臣之子打断话语又被皇子截断沉吟的皇帝此刻忽而觉得少有的不自在。儿子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他喜欢刘家小子，要他来做自己的侍读。刚刚的出言打断不仅掩盖了柳秋砚打断皇言的鲁莽之举，也顺便给自己的父皇找到了台阶，更兼给自己找了个玩伴。如此一举三得就不知道是太傅教的经商之道，还是此子天生的算盘经了。
    眼见自己的尚书大人欲开口，弘徴靳一挥龙袍：“聿儿既知是妄想，怎可不先问柳公子自己的意思？”
    在场的众人瞬时将目光皆投向此刻话题的主角——柳秋砚，一个小小的五岁幼童，眨巴眨巴着一双黑黠的大眼。满场寂然，就不知其中几番心思各作何想法。
    “皇上，大皇子，容臣禀报，小儿秋砚虽有天分，却恨天不做完人，生作一身体弱，不能大动，故而娴静。本得皇子垂爱实是荣幸，只怕到时小儿反做了皇子的负累。望皇子体谅，请皇上三思。”柳东廷说完深深作揖，却忘了此举偏偏露出了他极欲遮掩的小身躯。
    “柳大人。”开口的却是弘徴聿，只是直直盯着柳东廷身后露出整头，“父皇说的是问柳公子自己意思，并未说让你代他发言吧？”微缓的语速表现了弘徴聿微微的不悦，欲得柳秋砚的意思分毫不让。
    “这，”柳东廷一时怔愣，“臣多言了。只是小儿确实——”
    “只看小公子意思如何。”弘徴聿忽的皱紧眉头，显然对柳东廷的一再阻意渐失耐性。
    “可，”柳东廷仍想努力一次，这次却是皇上打断了他。
    “爱卿无需多虑，聿儿既然喜爱令郎，自是没有放任令郎虚体之理。若得柳公子这般良伴入宫相伴侍读，这宫中说别的许是不多，但就奇药良医而言，却实是只多不少。日后柳公子调得好体魄，才能不负一身才智，未来报效云徵才是真正的无负累。再者果有负累，也是聿儿自己摊得，自己揽上身的事情必得自身来解，必不会怪罪于爱卿之责，如今只看小公子的意思如何，爱卿就不必多言了。你看如何？”虽为询问之句，却是已定之意。
    皇言九鼎，谁能相悖？
    “臣遵旨。”
    父意既止，这未来之择便全在自己一念之间了。柳秋砚虽是年幼，却毕竟聪慧。初时好奇当今天子之姿，又见满园朝臣乱眼花，淹没了今晚的主角皇子实属无意。竟不想这据说孤冷的大皇子却偏偏注意到他。不说这深宫大院中的皇子如何得知自己的日常举止，就是今日初见便当堂属意自己做侍读这事也是不常。
    看来这宫闱之事果似父亲之言，不可多言不可揣测。只是对面大皇子灼灼之意，难辨善恶，自己到底该不该同意呢？
    满观四座，皆静语不动，想来谁也想不到今晚会上演如此一幕。再对上皇子弘徴聿执着无偏的眼神，众人眼中看似无知的幼童竟是暗自一叹：这种阵势，岂是一个‘不’字便能能安然的？
    柳秋砚带动着全场的目光，却只是坐回自己的席座前，拿起之前弘徴聿放在桌上的苹果，抬头，笑的灿烂：“这是你要送给我的吗？”不带任何思索之意，只是盈满整眼的笑意，真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童。
    弘徴聿一愣：“是。”不解柳秋砚问在何意。
    “父亲说，好朋友之间才会送东西。”柳秋砚眨眼之间，“我们是好朋友吗？”
    弘徴聿再愣：“……你若想，我们以后便是。”
    其实现在有点奇怪为什么话题会转到此处。
    柳秋砚闻言笑的愈发灿烂：“既是好朋友，父亲还说了。是好朋友便要讲究礼尚往来。”他走到弘徴聿面前，举起红苹果在两人之间，“你送我红苹果，谢谢。今日是皇子的生辰，承蒙皇子不嫌弃，秋砚便做皇子的侍读，以日后相伴作为贺礼与谢礼，皇子以为如何？”言谈不失得体。
    “好。”此时只能作此言的弘徴聿依旧有点反应不及，原本渐显凌厉的气势此时竟似于无。更是不曾注意到，柳秋砚笑意之间，便悄悄消弭了刚才柳东廷与皇上皇子三人之间近似争执的硝烟，更将自己将成侍读之事化被动接受为主动请求，掩了父亲屡次阻拦的唐突，顺了弘徴聿的意思，全了皇家的面子，也为此次闹曲的落幕找到台阶。
    这样看来，到底是谁的盘算多了一珠子之力呢？
    云徵国主微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