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之敛凝眸  敛凝眸 第2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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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酉时,王府灯火通明。
    一个人躲在角落凝视着院中高搭的红台,一场晚宴,宾主尽欢。坐在首席的左边的四位公子,其他三人掩饰不住的担忧表情和卯月漠然的冷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卯月……”夏昙犹疑着开了口,却被卯月递上去的酒杯打断,只能硬生生的咽下对伙伴的担心。回身与晴雪对视一眼,除了叹气竟别无他法。
    “王子,我府中有位男宠人称玉箫公子,听闻王子爱好音律,我便命他准备了一番,王子若不嫌弃,陪本王欣赏一番如何?”
    “王爷哪里话,小王是三生有幸,那就多谢王爷厚意了。”
    双杯互碰,卯月起身行礼,垂手言道:“王爷,卯月今日并没有准备箫曲,换琴而歌可否?”说罢抬起头看着正在与王子对饮的静王,侧脸的轮廓在万盏烛光中显得有点模糊,却仍然是那么英气逼人。卯月就这么痴迷的看着他,只是想这么看着他,一如他四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样。
    而静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酒杯上。除了静王和提出要求的卯月,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原来,玉箫公子还会弹琴。府里的太监们急急忙忙的抱来琴案和筝布置着,而卯月,仍微蹙着眉头含泪看着正在若风耳边低语的静王。
    收拾了心情迈步走上为了这次宴会而刚刚搭建的高台,府里的丫头们按照事前安排将周围的烛火吹熄,只留银月那一束青光静谧的洒在台上置琴之处。侧坐在太监搬上来的圆凳上苦笑着翻手覆于弦上,你的目光,从来不为我多做流连……这样也好,至少,我的离去不会让你觉得难过。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想留住你的目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也不过是个傻瓜。
    玉指轻拨,放喉而歌。
    霁雨踏芳草,和乐泛轻舟。犹记初识旧曲,今宵惜独奏。只手拨弦寂落,唯憾合籁已过,单影纵歌柔。夕风吹雪散,花葬绕孤楼。
    旧朱颜,今陌路,断松缑。银玻不堪,玉碎难消心头愁。弱水随君亦渡,斓羽尘封未顾,含泪竟噎喉。皓月窥帷帐,何日敛凝眸。
    收手停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高台酒案之后的静王。
    静王微笑,垂目问跪在原地的卯月:“这是你作的词?水调歌头?”
    “是。一时戏作而已。”
    “怎么会想到,作这样的词?”
    卯月抬头,目光落在王爷搂着若风的那只手上,淡然回答:“因为,某日做了一个梦,有感而发。”
    “哦?是什么样的梦,可否给本王讲来听听?”
    苦笑颔首,微阖双目长叹一声道:“曾经月下初识,对影而歌,箫声入梦琴声难留。几度梦回轻笑,雪中迷途,知音已去知心何求。转想镜中绮丽,鸳鸯瓦冷,伤心可惯伤情未休。冥想世间繁华,白首为奢,今生既过来生勿纠。”
    霎时间,鸦雀无声。
    看着静王微皱的眉头,卯月重新恭敬的弯下腰,一滴眼泪夺眶而出,狠狠的砸在琴弦上。
    清脆的掌声打破了这阵压抑的宁静,王子举着酒杯站起先敬静王:“王爷府下一个小小男宠都有如此文采,想来这王府必是藏龙卧虎,何愁大事不成?”
    轻甩腕处绣着银龙的敞袖,执盏回敬:“既然王子如此看得起小王随宠,今晚就让卯月伺候王子好了。”
    “那小王可就恭之不却了。”
    除了侧台上的两位公子,和角落处的笑元,没有人注意到在月光之下俯首的身躯,在不停的颤抖着。也没有人注意到那双被丫头施了胭脂的唇,已然被拼命克制着自己眼泪的卯月,咬出血来。
    挣扎着睁开眼睛,刺目的光芒让卯月不适的想抬起胳膊遮挡这样的光亮,才发现原来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醒了?”
    卯月慢慢的转头,搜索着陌生声音的来源。
    “既然醒了,就还算命大。”陌生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波动,“行了,你在这里等笑元吧,我走了。”
    眼前的色彩逐渐清晰,顺着胳膊向手看去,被绳子勒出的伤口已经被细细的包扎过,药布还是干净的,没有出过血的痕迹,想来是又重新换过的吧……
    看着床顶鹅黄色的幔帐,卯月就知道自己不在王府。王府里,没有一个地方敢用黄色的布做幔帐,哪怕是王爷的书房和寝室。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带自己来这里的人是笑元。既然如此,这里应该就是笑元的府邸,皇宫。
    卯月苦笑,刚出了王府,没有去地府报到,反而来了皇宫。笑元,你真的很傻,为了区区一个男宠,居然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醒了?”门还没完全打开,心急的话语便脱口而出。
    笑元扑到卯月床前,脸上带着一抹安心的笑容:“我真怕我的三脚猫医术不能让你撑到回来,还好,还赶得及让少宏救你。”
    少宏?原来,刚才那个陌生人,就是太医院年纪轻轻的掌院,楚少宏。
    “你……为什么……带我回宫?”一句问话,喘了几遍,看来,这次自己真的是差点命丧黄泉。
    笑元没有表情的看着他,并不惊讶:“你还很虚弱,少说点话,不要浪费体力。等你好了,可以随时问我。”
    “我早就……知道了……”执着的眼神,顽固的性格即使再死多少遍也是没有丝毫改变的。
    “什么时候?”
    “你,想去偷……兵符的时候。”
    笑元不语。静王不臣之心已久,有心留他一命,便将他远放封地。谁知他居然在自家后院招纳谋臣幕宾,还和番邦勾结,若是不取了他的兵符,将来恐成大患。
    “那黑衣人,是你吧,身上,还有我给你那些香料的香味。”
    “我以为,你是在上次我和你一起出游踏水的时候,你看到了我右脚踝上的三颗红痣,和我内衣上随身携带的龙佩才推断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笑元忽然笑了。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所以,不忍心。”
    卯月的眼睛瞬间睁大,继而苦笑摇头:“你这又是何苦。”
    “怎么就是何苦?我喜欢你就是何苦,那你喜欢静元,是什么?”
    给了笑元一个自嘲的微笑,卯月的眼睛顿时湿润。是什么?是孽,是缘,是债。是已经理不清的情,还不完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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