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引 江山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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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漏里十二叶芙蓉随水流荡,月光清凌凌的洒在上面,潋滟生波。
“现在已是子时了,你想这般僵持多久?还是你希望我马上变成一捧灰?”阐明王似听非听,只是楚暮离语末,他幽幽的道“我马上便走”语毕,失魂落魄一般,怔怔的走向殿外。
月光拉长他沧桑的背影,一代君王,亦有终老时,难言处。
水曲柳木案上,阐明王一只手支在那里,无声无息,目光呆滞的看着手中的奏疏,清隽篆书折弯着阐明王的思绪,“没有我这极美的脸,还会有所谓的,情,爱?”脑波中不断重复的念着这段话。
看着那些篆书字体,他又渐渐陷入沉思。
第一次,他见到楚暮离的时候,他只记得是多么的美,他忘却了当时自己还笑躺美人石榴裙旁,他只觉得这个人美的超越了人的思想,一袭白衫褴褛,即便如此,他还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如果世界上有一种没有言语形容的美,那么便是楚暮离。
第二次,他面无一点神色的倚在一虬梅树下弹着一引箜篌,如玉雕成的指尖滑过二十三丝冰弦,叮咚流水,没有多余的音律,只是淡雅宁静出尘的调子罢了,安静的不想让人打破,那次阐明王与他搭讪一言,他未有多说一句话,凄婉的眼神冰封一般凝固在光洁的弦上。
第三次,“你叫什么名字?”“楚暮离”他淡淡的回到,阐明王听到三字如天降大喜,只是而后他又不言了,楚暮离,记忆里的第三次,他是安静的坐在梨花案旁,扬袖不染墨,执起软毫,在犀角笔洗下晕过一痕,在宣纸上点出一滴水,阐明王刚要开口问道“为何不写一字?”,然,这话未有问出,楚暮离的动作便告知了答案。
那滴水珠没有四散开来,只是聚敛在一起,阳光的折射下安静的散发着流光,晶莹剔透宛如夜明珠一般。
少年的指尖不知何时溢出一滴血,脸色微微一凝。
阐明王急道“宣。。。宣太医”少年摆了摆手,云袖随风而飘,就如他就是一阵风,马上即可乘风凳上九重阊阖,及其随意而温婉的动作,让阐明王不敢噤声,紧缩的瞳孔也渐渐缓和过来。
指尖的血溢出的不多不少,正好可以盖住那滴水,忽然,只见顷刻之间,那滴血在那滴水珠山岚般濛濛散开,那滴水珠极小,只是血滴的渲染恰到好处,可以清晰的看见血在水珠里四散。
渐渐的水珠似是受不住膨胀一般,再也凝聚不了,化作五点细流,说是蜿蜒也好,笔直也罢,细流竟如窗外梅萼盛开一般,或深或浅的点着五瓣花萼。
一副作罢,他舒了口气,问道“找我何事?”。
这是第二次与他说话,只是这次是他主动与自己说的,他的声音很柔,同时带着不可抗拒的一股子很魅的腔调,不同吴侬软语的温柔,只是单纯的,没有一丝杂质。
“无事,闲着罢了”少年不语,将一轴画卷卷起,无声的走到门外,安静空洞的眼神就像一汪没有生气,不泛涟漪的清泉。
往事渐渐泛黄,最后随风而逝。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角有点湿润,眼前景致缓缓模糊,一旁的内监小心翼翼的给阐明王披上一件氅裘,阐明王安静的眸光忽然如鹰一般犀利起来,直盯着内监,内监手一颤手中的氅裘掉落在了地上,忙是去拾起。
阐明王的眉拧的更深了,内监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拾起来,都已经脏了,怎么给皇上穿,不过不识那更是不把君主放在眼中的死罪。
“小人该死”内监埋头,跪在阐明王面前,阐明王紧紧盯着他,寒气逼人,空气里气息忽然严肃起来,春寒料峭,莫名的寒意让内监不敢支吾一声。
阐明王不动声色,看着内监不知所措的神色,他乜斜着眼睛,眼角挂着讥诮的笑意,他托起内监的下颚,道“为何该死?你想死我便让你死了吗?”言末,恶狠狠的别开内监,道“下去吧”内监忙是磕头谢罪。
“等等。。。”内监一惊,又忙是跪下,皇帝笑意敛去,将案上的一笺奏疏掷了下去,淡淡道“这份奏疏是谁写的”内监有意无意扫了下最后一行,篆书及其工整的写着‘清衍王’三字,内监回到“是清衍王,陛下”,皇上抚了抚眼角,道“你让他明日辰时进宫一趟,我有事找他”,内监恭顺的回了句“是”,阐明王挥了挥手,不再言语,内监脚步声窸窸窣窣,不久便听不真切了,阐明王久阖的眼眸微微睁了睁,金猊轻轻的吞咽吐雾,龙诞香的气息久久萦绕不曾散去。
如果说有一人可以做到让阐明王寝食不安,除了楚暮离,天下恐怕只有一人能做到,那便是清衍王,南荣豫。
(PS,内啥以前看过的银儿TAT把豫以前的身份给忘记吧,重编个身份,添加点作料神马的+_+)
南荣豫三岁时曾感染疟疾,当时御医曾说他阳寿已尽,准备料理后事罢,只是怪异的是那晚过后,南荣豫安然无恙的躺在榻上,玩弄着拨浪鼓,等那位御医再次诊脉之时,眉间一点喜色掠过,道“小王爷这次是死里逃生,老夫方才给他诊脉,脉象平和,小王爷气息也平稳,面色颇为红润,只怕有仙人相助不成了,小王爷乃皇亲国戚,庶免夭折,此乃祥瑞之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御医官腔打的不错,这回事过后,阐明王一高兴,忙是给御医连晋三级。
说起这小王爷的身世也颇为凄惨,自生下的那一刻起,母妃便因难产而死,说起老王爷更是不值一提,英年逝世,当别人问起南荣豫之时,他通常便已这四字简略盖过,自然背后有不少说他大逆不道之辈,南荣豫嘴角一笑,得过且过的解释着,似是字字在理,句句属实,也不好怎么批斗,任一肚子疑窦也不敢噤声一句了。
而小王爷似是自身奋发图强,三更灯火便在苑中闻鸡起舞,梨花木案上整整一套四库藏书,至于书柜里更是藏卷无数,说起古代名将便是如数家珍,又说起阐朝政治,滔滔不绝,那些刚正不阿的清官在他口中娓娓道来,说道奸佞小人更是深恶痛疾!
而这位小王爷现下竟年未弱冠,因心直口快,弹劾过不少贪官污吏,导致不少贪官污吏也参他一本。
只是不知是皇亲国戚的缘故还是真的有仙人暗中帮忙,凡是参他一本奏疏的人,现在不是发配充军便是秋后处斩,在朝中‘清衍王’三字便是中流砥柱,无一人不钦佩,无一人不顺从。
阐明王眼角的余光愈加的犀利,这位侄子,自他生下便被人看不起,因为他的母亲非大家闺秀,当日在王爷府中也不过一姬妾罢了,至于为何如此出众,只怕跟他来历不明的母亲有着不小的关系。
自南荣豫尚在胎中时,他的长兄因玩水,不慎失足,溺水而薨,王府中大作白事,而怪异的是,十天过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的长姊,因误饮鸠酒而早年殇夭,本来对这南荣豫的母妃颇有流言,又加上那段时间有一号称修炼得道的行脚仙人的云游散仙路经此地,说道这个女子乃是巫女转世,王府近期定有血光之案发生,果不其然,相继夭折的子嗣便有两位,但流言毕竟是流言,没有充分的证据,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直至南荣豫出事那日,他的母妃也相继去世,世人的目光便不再流窜在这个女子的身上,而是那个怪诞的小王爷南荣豫身上。
王府中因此事也有不少管家丫鬟相继离去,整个王府也只靠世子苦苦支撑着,本来以盛世王爷有什么好操心的,偏生家中无数奇珍异宝被那些朝中小人窥觊,而世子又年幼时染上风寒,没有及时医治而落下个病根子,终于在南荣豫十七岁那年逝世。
就像是上天特地写好的一出戏,戏弄着凡世的戏子,南荣豫是这出戏的枢纽罢了。
阐明王的思绪渐渐拉远,他记得,初次见到南荣豫的时候,是在他十岁那年,南荣豫说道“皇叔,你看,这图便是阐朝的版图,这里是你的江山,城池”南荣豫指点着石案上的版图,看着南荣豫折扇指点江山,有那么一刹那,阐明王以为南荣豫才是君主,自己不过是一个顶着君王头衔的一介凡夫俗子罢了。
这种人。。。断不得久留。
眉头一凝,几是拍案而起,扬声道“来人,宣南荣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