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穆锦辰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不是这声音太大，而是他睡觉一向很有警觉性。
    已经无法运功的他也不惊慌，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闭着眼睛等这个‘夜半不速客’进门。
    黑漆漆的屋里突然闪进一人，扒住门框朝外看了看，确定院中无人之后才关上房门，蹑手蹑脚地一边瞅着屋门的动向一边往里屋退，好像在躲避仇家追杀一般谨慎。
    来人退到床边，伸出手摸向躺在床上的人，却没料到手尚未触及对方，便被抓了个现行。
    “大半夜不睡觉，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穆锦辰侧躺在床上，支起上身，紧紧握住殷若水的手腕。
    “嘘——”殷若水用另一只手捂住穆锦辰的嘴巴，“我跟你赌一百两黄金，这个聂祯有问题！”
    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在黑漆漆的屋里，穆锦辰也能清楚地看到这双灵秀的眼睛。“有什么发现？”
    穆锦辰松开他的手腕，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桌前想要点亮油灯，却被殷若水夺走了火折子。“不能点灯！”殷若水用眼神指了指院子，“免得打草惊蛇！”
    穆锦辰快步跨到窗前，掀开一条缝隙向外观望，静悄悄的院子里，月光铺满地。已经敲过三更鼓了，聂祯所住的正屋还在亮着灯，一对人影靠得很近并投映在窗纸上，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聂祯，但穆锦辰还是认出二人中有一个是聂祯本人。
    “许是蒙山派的人，武林大会在即，夜半找神医商量要事，不足为奇。”穆锦辰眯起眼睛。
    “我听到他们谈话了！”殷若水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一副‘你想知道吗？偏不告诉你’的表情往穆锦辰身前一站，穆锦辰无奈地摇摇头，只好配合地问一声，满足一下他的小小虚荣心。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殷若水关上窗户，拉着穆锦辰坐在桌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诉说刚刚经历的详细过程。
    四周黑漆漆的，殷若水巧舌如簧，一通经过让他讲述得如临其境。穆锦辰看不清殷若水的面容，但他知道二人都褪下了白天的易容面具，他可以很轻松地想象出殷若水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激愤！
    其实，作为惯盗，殷若水来到新的环境，夜深人静的时候，注定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睡大觉。于是他换上夜行衣，在蒙山转了一圈儿。只可惜蒙山太大，他只略微扫了一遍，知道大体布局便转回聂祯的院子，刚准备跳窗进入房间，便发现聂祯屋里有第二个人影在晃动。
    聂祯的院子很清静，平时除了小药童没有第三个人。殷若水眯起眼睛，嘿嘿两声，“早就知道你这人不简单，我这不是好奇，我是要替邵华调查一下而已。”殷若水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便溜到人家窗根底下屏气凝神听八卦。
    “那人已经来到蒙山，盟主何意？”这是聂祯的声音。
    “先静观其变。不请自来，定有它意。”第二个是男人声音，声音极富磁性，略带鼻音，底气十足，身手一定不俗，殷若水不禁加了小心。
    “而且，”第二个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人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嗯，不知是何人所为。”
    “只管小心提防便可。”
    接下来二人压低了声音耳语，殷若水不敢再多待，趁其不注意抓紧离开，直奔穆锦辰的房间。
    殷若水绘声绘色地说完，穆锦辰沉吟不语。
    半天，“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出门做什么？”穆锦辰憋出一句话，殷若水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总不能告诉穆锦辰，这是自己的职业病吧！
    “因为我怀疑那个聂祯啊，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和邵华虽然是师兄弟，但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你看到他拆信时的激动反应了么？我敢打赌，他们之间一定有猫腻！邵华那么贪财，该不会是欠了聂祯银子没还吧？还有啊，好在我长了心眼儿去听窗角，我认为，他们说的‘受伤的人’，有可能是指你，你为官多年，有个把仇人不奇怪，我们这次主动送上门，是不是羊入虎口了？不行，我们还是连夜逃跑吧！”
    殷若水刚要转身，穆锦辰揪住了他的衣领，“我们易容了，你对自己的易容术不放心？”
    “那个聂祯是邵华的师兄，肯定知道他擅长易容，你没发现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么？”
    “他那是……”穆锦辰瞥了一眼殷若水那高高的衣领，“你这个时候逃走，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况且，也许其中有误会也未可知。”
    “对了，他开了药方，我拿去山下让其他郎中看看吧，不要吃了他开的药之后丧命才好！”
    穆锦辰点头，同意殷若水的计策。第二天殷若水一早便下山去找郎中，穆锦辰留在山上，小药童送来的水跟食物都安然搁在桌上，穆锦辰一样也没动，捧着一本书坐在窗前，视线总是往院中瞟。
    他知道，殷若水虽然表面看上去很不靠谱，但那份敏锐还是很有道理的，多年官场经验告诉自己，必要的警惕性不可免。
    山下的殷若水则把药方举在郎中面前端详了半天，郎中眨巴着绿豆眼，捻着颌下一缕山羊胡，“这药方，客官是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