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又要我去德国留学了？你当我是棋子啊！随便抛到哪里都可以，一会儿要我怎样，一会儿心血来潮又要让我做什么，你干脆别把我生出来算了！你不是很拽很有钱吗？有钱你就把张喻扬找出来啊！”筱愿冲着办公桌后的父亲吼着，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忍住怒火看着面前激动地女儿：“你以为你又是谁？对，你只不过是个棋子，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听我的话去德国读两年高中，接手在那边的企业，今天的话我可以忘掉。”
    
    “这样啊……”筱愿轻下声，绝望地闭上眼，一阵噬骨的寒冷袭上心头，冷，好冷，不过，棋子，不过棋子而已啊。“我知道了。”
    
    筱愿退出办公室，却看见了母亲。“来我这里坐坐。”母亲怜惜地看着筱愿，将她领到卧房。
    
    “筱愿，我知道你爸爸很过分，你要是想走的话我可以让你走。我会给你钱，你自己过想要的生活。”
    
    自己想要的生活？别开玩笑了，一个没权没势的我能做什么？
    
    “谢谢妈，”筱愿轻轻开口，“我可以去德国，不用您操心了。”
    
    “小薰，我马上要去德国了，一个月之后的话，就不要说了，就这样，明天再打给你。”
    
    “哦，好。”小薰放下手机，对面前的人笑了一下，“只是朋友而已。”
    
    “诶，你觉得，筱愿隐藏着什么？”沈翔问。
    
    “什么？”
    
    沈翔往杯子里倒上一点啤酒：“有人说她隐藏着寂寞，有人说隐藏着不屑，但我觉得都不是啊，你和筱愿认识得比较久吧，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舞台上的歌手又换了一个，小薰转头看着沈翔，要和她讨论情感还是哲学问题呢，真是抬举她，不过也好，这样带薪休息的时光，总是要尽量把握的。小薰想了一会儿，“胆怯。”
    
    “胆怯？”
    
    “胆怯。”小薰重复了一遍，“她害怕离别，害怕思念，害怕寂寞，害怕亲情，害怕友情，害怕爱情，她什么都会害怕，所以什么都不敢尝试，什么都不敢靠近，都是因为害怕背叛。”
    
    沈翔对着泛白的泡沫发愣，小薰已经又站上舞台，她对主唱，吉他手和键盘手说了句什么，主唱对着喧闹的人群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微笑着说“下面我们来一首安静的情歌，这一首《一个人》，送给所有一个人的女孩子。”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小薰回到座位，示意沈翔认真听，这是张筱愿在学校的时候常哼的歌，却没有再KTV唱过。
    
    忘记何时遇见的你
    
    似乎是那个花季
    
    一把吉他，一杯冰饮
    
    泡沫般绚丽的秘密
    
    ……………………
    
    “她害怕离别，害怕思念，害怕寂寞，害怕亲情，害怕友情，害怕爱情。”该死，我怎么这么蠢，居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沈翔懊恼地一拳砸在桌上。
    
    我一个人走，一个人跑
    
    一个人哭，一个人笑
    
    一个安慰，一个拥抱，我都不需要
    
    我不用别人来依靠
    
    只自己一个就好
    
    ……………………
    
    “她什么都会害怕，所以什么都不敢尝试，什么都不敢靠近。”筱愿，你都决定忘记了吧，不管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事。我该不该祝贺你呢？祝贺你不会再有困扰，但我还是希望你记起来啊，我不想你忘记我。
    
    我一个人走，一个人跑
    
    一个人哭，一个人笑
    
    一个安慰，一个拥抱，我都不需要
    
    …………
    
    “都是因为害怕背叛。”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不要忘记，不要逃避，我们不是在这里吗？为什么要逃呢？沈翔魂不守舍地拿起手机，播下一串号码。
    
    收拾行李的筱愿突然听到手机铃声，对着来电显示做了几次深呼吸：“喂您好，我是张筱愿。”
    
    “筱愿……”沈翔激动到声音都颤抖着，哪怕明白筱愿什么都不记得。
    
    “请问……你是？难道是高中同学？”筱愿尽量表现出彬彬有礼的语气，虽然那么想对他说些什么。
    
    “嗯，我是你高中的朋友，我知道你失忆了，但还是想打个电话来问问。你，还好吧。”
    
    “谢谢你，我很好，马上就要去德国了。”
    
    “去德国？念高中吗？”
    
    “是的，但如果可以的话是可以回来念大学的。主要是暂时接管这里的企业，有可能读两年就回来了。那，就这样。”筱愿挂了电话，真是虚伪的预言呵，彬彬有礼的，两个人演着心照不宣的戏。但是如果再多讲一会儿，可能真的会崩溃。手一松，手机掉在地上，清响。筱愿慢慢地，慢慢地蹲下去，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筱愿爬上屋顶，往下看，笼罩在一片黑暗里的城市，迷失方向。冷，好冷，清冷的月光，筱愿抬头，今天是月圆，自己也可以“千里共婵娟”吗？
    
    眼泪落下，沈翔，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再也找不到你，就算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你可知道接到你的电话听到你的声音时我有多激动？可我不能再见你，已经决定忘记你们了，这对我们都好。原谅我这次任性的决定，原谅我。
    
    第二天的飞机场，来送筱愿的只有管家和母亲。母亲说：筱愿，你到那边好好的，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好了。管家说：张筱愿小姐，这所中学需要通过面试才能入学，董事长说一定要您通过面试。张筱愿点点头说：管家，你告诉父亲大人，我听话去德国了，但希望他在这两年内不要再干涉我了，我不会做什么出轨的事情，希望他让我这颗棋子先定一定。妈，我走了，再见。
    
    一旦选择了自己的路，就没法回头了。
    
    德国的中学很好，面试对我来说不算特别难，因为在初中我就已经学完了800个德语学时，只是掌控一个企业对我来说还有点困难。德国人很有素养，大街上很干净，也很清静。我很喜欢那条莱茵河，从学校到河边坐车只要二十多分钟。当我开始思念，我会在莱茵河旁坐几个小时，有时候也会去教堂里祈祷。我第一次见到的教堂是科隆教堂，纯粹的哥特式德国标志性建筑。除去这些，我想自己已经调整好心态与过去的生活暂时告别。但是和小薰的联系还在继续，她也过得很好，沈翔经常会来找她。通过这种方式听到沈翔的一星半点的信息，我已经很满足了。与沈翔没有再通过电话，俞冰打过来两次，当然和他通电话的是“失忆”的我。学校生活很快乐，父亲也没有再干涉过，应该是母亲劝他的。小秦现在被母亲照顾着。圣诞节学校里开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派对，我们互相交换礼物，唱圣诞颂歌，玩得很开心。在德国我交了很多个好朋友，当然也有很多男生朋友。有时候我在想，沈翔那个花花公子是不是已经又找了一个女朋友了呢？本来暑假可以回家的，但我留在这里找了一份轻松地蛋糕店服务生工作，店长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叔，脾气很好，会说一点中文。我用打工来的钱做生活费，父亲打到账户里的钱就继续留在账户里好了，还有我在暂时接管的企业里所赚的钱也一并存进去。我一点都不想回去，回家又能怎样呢？回到那个大宅子里还是学习，倒不如在这里安闲。
    
    就这样，流水账一般的，平平淡淡过了一年。
    
    “小薰？有什么事吗？”
    
    “筱愿，我看你还是和你的朋友们说实话吧。你知道沈翔他有多想你，有一天一个驻唱的朋友当众向沈翔表白诶，他居然说他这一生只喜欢一个女孩，哪怕她不在他身边。然后我问他是谁，他就说是张筱愿……喂？喂？筱愿，你还在吗？”
    
    “嗯，我听到了。可是那又怎样呢？”筱愿揉揉发酸的眼睛，把视线从一大堆文件中移开，“不要忘了，我已经‘失忆’了。”
    
    “那你想瞒他们到什么时候？你只是自私而已，难道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上午十一点多的德国天很蓝，时差关系，小薰那里是晚上七点多，也不知那里的天空是怎样一番景色。筱愿浅浅地叹了一声：“那这一次就让我自私下去吧。”
    
    “你自私倒是没什么啦，”小薰对着墙角说，“我也可以帮你瞒下去，筱愿，我只是害怕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被戳破的。”
    
    轻笑一声，筱愿不急不慢地说，“那就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