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 第19章 闹哄哄秋园做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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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月,莫允已然好了七八分,也就能够下床各处走动。这日吃过午饭,正于无聊之际,孟玉轩突然道:“你可会骑马?”
莫允自小养于舍中,自然不会,便摇了摇头。
“韩大人说你躺了这许久,也该活动活动了,今儿入秋,天不错,走,我带你出园骑会子马,游乐游乐,也消你这阵子的总躺在床上的烦闷。”
莫允听了,心中驰往,甚为欢喜地点点头。
孟玉轩让苏姵收拾妥当,换了衣服,领着莫允便匆匆去了。两人刚走,云嫣便过来了,问苏姵:“莫公子呢?”
苏姵皱皱眉,道:“陪着王爷骑马去了。怎么,你们公子找他?”
“嗯,再过两日便是王爷的寿诞了。公子说园子里也清淡久了,趁着王爷做寿,该好好热闹一番,只是,怎么个热闹法,也该传了大家来,一起商量商量才是。”
“既如此说,我也去商量商量,王爷所喜所好,我自然是知道的。”
“好啊,姐姐肯去,那再好也没有了。”
两人说着,转向踏雪轩,轩里,宋吟笙、孟玉芷和梅翎都在,见苏姵进来,不见莫允,梅翎便问:“你们公子呢?可还是不舒服?”
“舒服得很呢,这会子,已然陪着王爷信马由缰了。”
三人听苏姵这般说,便知定然是陪着王爷,故而不能脱身,也就只能罢了。叫苏姵过来坐了,宋吟笙道:“往日里做寿的那些法子,酒宴、戏台、只怕表哥也腻了,若说新鲜,我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
“依我看,酒宴戏台是去不得的,只在这酒宴戏台上出些新鲜,大哥看着欢喜,也便是了。”孟玉芷道。
“王爷好文墨,添些诗词歌赋进去,可好?”梅翎道。
宋吟笙点点头,说:“倒也不错。只是酒宴之间行酒令也是常做的,该怎样换个新法子呢?还有戏文,只怕也唱不出新鲜的来,无非是一些《八仙祝寿》《献春词》之类的,王爷听在耳中,脸上欢喜,心中未必就真的欢喜。”
众人闻言,不禁沉默。
孟玉轩哪里知道众人正为他想破头脑,只管怀抱着莫允策马奔腾于山野之间,心情大畅,口中不觉唱出:“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莫允骑在马上,说不出的新鲜与刺激,躲在怀里,道不尽的安心与温暖,听着孟玉轩的唱词,感受着迎面驶过的疾风,衣衫在风中飒飒响着,放佛自己飞了似的,自由与快活。
奔腾了许久,孟玉轩怕他劳累,便勒住了马缰,让身下的这匹枣红色大马慢了下来,说:“允儿,感觉如何?”
莫允淡淡笑道:“正是大哥唱的,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是啊,若是能够就这样陪着自己想陪之人,飞上天去,再不沾惹这地上的一尘一土,一草一木,倒也好得很呢。”
“可是,《逍遥游》不是说道,世间万物皆是有所等待,有所凭借,有所束缚的,大鹏想要飞天九万,尚且要等大风起于天际,凭借着风之力,才能翱翔九天。”
孟玉轩听了莫允这话,当真觉悟,又不禁暗暗思忖:只当允儿是一个沉默内敛之人,却不想他内敛的心中,仍有这许多的智慧。是啊!我虽贵为王爷,但说到底又与平常之人有什么两样呢?只不过,他们等待的是温饱,我等待的是情思,他们凭借的是辛苦的劳作,我凭借的是承袭的显达,他们被束缚在田间市里,我被束缚在庙堂官场。想着,不禁感叹一声,道:“允儿,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果真不是他脱胎而成?
莫允一愣,只答:“我爹爹是扬州的监察御史,那一日……”
孟玉轩见他会错了意,笑了笑,说:“你爹爹的事我是知道的,上次进京,龙颜甚怒,吩咐彻查,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不过,我心里明白他是一个清廉之人,等过几日,我定会上京,帮你爹爹求情。”
莫允听到爹爹之事,思念忧心之情顿时大起,游玩欢喜之意顿时消散,他自是信任孟玉轩,见他这般说,口中便道:“谢谢你,大哥。”
孟玉轩轻揉了一把他的发丝,说:“又何必跟我客气,我倒要谢谢你呢。”
“谢我?什么?”
谢你还了一个水云天与我。孟玉轩想着,却未答出。
孟玉轩往年的寿辰皆是宋吟笙搭理一切,故而知道,上午他是要接待扬州各处前来拜谒的官员与富绅,一直要到黄昏,他早在盼月楼里备好了酒水与宴席。
莫允躺在楼上,听到楼下吵闹声、欢笑声、祝酒声响个不停,甚为烦乱,却也知道今天是王爷的好日子,原该是这样的,倒是自己不知深重了。便想,何不去梅翎那里坐坐,想来也有几日不见了,这样想着,便慢慢下了楼来,在楼阶处见到一身麒麟服的孟玉轩甚为欢颜,正在同一位大官埋首说着什么,孟玉爽和孟玉琦也在席上,另有十几个官员,扫视而来,不觉一怔,险些晕倒,却是看到了扬州知府王晋和他的公子王槛之,当即背过脸去,心道:他们也在?莫不是来拿我?想着,便匆忙地跑上楼去,脚下传出了哒哒哒的响声。
孟玉轩听到响声,撇过脸来,知道定是莫允,当即对右首的那位官员说道:“李大人,请稍后。”
李献拱手,赔笑道:“王爷,请自便。”
孟玉轩抽身离席,转身上楼,进了里间,见莫允正独坐在床上,一副惶恐的样子,不觉奇怪,上前问道:“怎么了,允儿?”
莫允一把抓住他,狠命摇摇头,说:“别叫我跟了他们去!”
孟玉轩一愣,茫然问道:“跟了谁去?”
“就是,就是打我的那个大官。”莫允颤巍巍地说道。
孟玉轩恍然,轻轻笑道:“莫怕,不会的。”
“也,也别叫我跟了那个人走。”
“那个人?哪个人?”
“就是坐在那个大官旁边的那位公子。”
孟玉轩想了一下,知道是指的王槛之,便问:“他?他怎么了?”
莫允听他这样问,哇的一声哭了,摇摇头,不肯说。
孟玉轩甚急,一把抱住他,为他擦着眼泪,哄着:“他对你做了什么?允儿,莫怕,告诉我,告诉大哥。”
“他,他撕扯我的衣服,还要对我,对我……”
孟玉轩听了,脑中嗡嗡直响,厉声喝问:“对你怎样?”
莫允听他言辞激烈,心中一怕,怔在当下。
孟玉轩也是一怔,方知自己太过激动了,只是,莫允若是被他……不敢再想,又问:“他要轻薄于你,是不是?”
莫允不做声,算作默认。
“那他有没有,有没有将你,怎么样?”孟玉轩一时无法措辞,只道。
莫允虽不十分明白他的心意,但也微微懂得,摇摇头,表示没有。
孟玉轩长出一口气,心道:作死的狗官狗崽子,本王定然饶不了你们!笑着安抚再三,又知自己不好久久不下,便道:“乖,我叫琦儿上来同你说话,你莫怕,乖。”说着,便下去了。
不待片刻,孟玉琦上了楼来,说:“下面好生热闹,你怎不下去?”
莫允赶忙摇头。
“不过,和他们也的确没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孟玉琦过来坐了,说,“到了晚上,咱们给大哥过寿,那才是真真的好玩。”
莫允听了,来了兴致,问:“怎么个好玩?”
“你刚来不知道也是有的,只是晚上你就知道了。我且问你,给大哥备的什么寿礼?”
莫允摇摇头,心想:倒是忘了,做寿是要送礼的。只是我在这住着,又能有什么礼物送给大哥?转而问道:“你呢?备的什么贺礼?”
孟玉琦“嘿嘿”一笑,说:“我将我去年在王府时,公主赠与我的一盏镶金的琉璃灯找了出来,还没有点过呢,便宜大哥了吧!”
“这样贵重之物,我是没有的。”
“那你可仔细想想,到晚上还有些时间呢。”说着,孟玉琦站了起来,说,“我先下去,难得的热闹呢。”
莫允点头,心知三公子是最喜热闹的,叫他陪自己说话,当真不如去陪那许多人来的快活。也不在意,又想:大哥待我便似同胞手足一般,我也该好好想想,能送件什么礼物给他祝寿。
到了黄昏,诸客散尽。宋吟笙赶忙来请孟玉轩去花园做寿,孟玉轩笑着脱去了朝服,换了一件朱色衣衫,拉着莫允,随着他去了。花园里秋树荣荣,秋花烂漫,摆了宴席,却不是上午那般的大鱼大肉,山珍海昧,而是清淡菜蔬、各色干果,宋吟笙叫云嫣云婼端上酒来,知道孟玉轩白日里喝了许多,此时的酒只是一些菊花酿,香而不醉,又搭了戏台,只等孟玉轩点戏。
孟玉兰也来了,见到孟玉轩,轻笑着叫了一声:“大哥。”
孟玉轩甚是喜欢,说:“兰儿也该常出来坐坐,别整日里只闷在屋里看些杂书。”
孟玉兰笑着“嗯”了。
水玲珑见到孟玉轩本来欢喜,可是看到他身后的莫允,顿时满颊绯红,上了前来,也不同孟玉轩说话,只拉过莫允的手,悄悄在他耳畔问道:“我且问你,这些日子,可有再梦到我哥哥?”
莫允一愣,摇摇头。水玲珑微微失望,也就松开了他。
众人寒暄着刚坐,韩圣鸾也到了,将手中的一只盆栽递给苏姵,说:“王爷寿辰,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只将我昔日在海外求觅的一珠仙草送了与你,我养了它几年,如今也有了些起死回生的功效。”
“哦?”众人听到“起死回生”四个字,不禁诧然,细瞧那盆栽,不过几尺来长,绿叶成针,无花无果,样子倒是平常的很。
孟玉爽冷哼一声:心道,不知哪里掘来的野草,去也敢说这等大话。
孟玉轩却颇为感激,说:“蒙韩大人恩,谢过谢过。”
孟玉爽起身说道:“玉爽在这里祝大哥福寿康健!”说着,喝了一杯酒,然后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正是从王槛之那里得来的莫允之母沈氏的遗物,接着道:“这块玉佩价值连城,希望大哥能够喜欢。”
莫允当即一怔,心中念了一句母亲,便不敢再去相看。
接着,宋吟笙将亲笔所绘的一幅牡丹图送上了,孟玉芷送了自己所绣的汗巾子,梅翎奏琴算作贺礼,孟玉兰和水玲珑只祝酒为贺,孟玉轩大为畅怀,一一领受。
孟玉琦见天色已然昏,各处开始掌灯,便拍了拍手,众人忽见不远处五光闪烁,十色生辉,绚烂夺目,说不出的好看,孟玉琦起身道:“我是送给大哥的琉璃灯,祝大哥前程似锦!”
孟玉轩嗤的一笑,说:“什么前程似锦,当真的用词不当!不过,这灯却是十分的巧妙,大哥甚为喜欢。”
莫允见大家所赠之物不是珍贵便是稀奇,亦或是用心极佳,想想自己所赠之物,不禁汗颜,便不好在众人面前展示,只悄悄地坐下听戏,不敢同众人说闹,只听戏中那人装扮的虽是孙行者,唱的却是“听说今个是忠永王的寿诞,我便也要来瞧瞧热闹,偷了王母娘娘的寿桃,窃了观音菩萨的甘露,带上太上老君的仙丹,以及那镇元子的人参果,只当我孙大圣的小小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