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节:寒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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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她泛黄的泪水,元品怔住了,未敢进一步攻击。是天意带领他到这里来,遇着这一个不平凡的少女。
她拥有令所有女生羡妒不已的外貌,拥有令众男生唾涎的身段,是一等一的美女,而美女就注定被人宠爱的,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然而,眼前的瑞珊却似没有这种福份,享受不到快乐的生活,反而终日落泪,捱尽苦头。本应是醉人的脸,经长期被泪水沉泡,已然皱了起来,像多活了二十年,青春的光采便荡然无存了。
外在的世界虽然五光十色,处处都春光明媚,充满着希望。
有希望,因为还有明天。
纵使今天活得如何糟透絶顶,明天可有另一番新景象,可以重新再走一趟。
生命就是由这走了一趟又一趟的路所连接而成。
每条路美与不美,谁去管?活着就是美。
瑞珊可不这么想,在她的世界里己黯然无光了,黎明和白昼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前路,也没有方向,更没有希望,比絶望更絶望。
她曾经努力过,设法去解开她的心结──报仇。
可仇人却身负强顽絶顶的武功,跟他比拼是谈何容易的事,更遑论要置之死地?
正统武功她是永远都难以及他的,唯有走偏锋的路,义无反顾地走上魔功之路,纵使她一直都很抗拒。
她抗拒别人,尤其是他的爱人,修练魔功,走截径去超越别人。她明白到走上这条路就没法回头,可以说不会再是一个人,而成了魔。
谁会爱上一个魔头?
但自从她的爱人被杀后,她就不这么想。以前心中所定下的什么的规条十戒,全都烟消云散了。
因为她以前所活着的快乐世界已经被毁灭,不可复再。她已置身于另一个新世界了,一个充满着仇恨,跟仇人不两存的世界。
她的生命从此变得糜烂,完完全全注进了仇恨去,为着复仇而活。
勉强地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再没有其它的。
瑞珊对元品的注视感到欣慰,但她没冲动跟他比拼分高低,她就是需要这种遗忘太久暖暖的关怀,纵使是两点微不足道的目光。
她冲着他笑了笑,慢慢抬起染着干涸了血液的右手,放在头顶上,收紧了指尖,抓着一绺儿干旱的发丝,顺着头壳拉扯下去,连系着的头皮便被牵扯起来,头皮却像塑料袋子般,被拉得长长的,达到了一个程度,头皮便长了一个口子,势如破竹的向着两边裂开,绕了一个圈子,整块白里透着微红的头皮便被扯开,全然离开脑袋,摇摇晃晃的挂在她的手上,却没淌过一滴血。
头皮下是一片又红又紫的血肉,圆圆的像一个干涸了的湖,有不少被扯断了的微血管,像早已脱离了身体似的,她这一扯只不过是除旧迎新罢了。
元品看见这恐怖的情景,不禁凝住了呼吸,两眼大瞪,露出惊惶的神色,这是她最想看到的表情,好戏在后头,瑞珊大乐,停不了兴头,继续再把另一撮头发扯下,看得元品心惊胆颤。
「住手,不要这样自残啊!」元品心里说。
「哈!干卿何事?」瑞珊不屑的答道。
瑞珊把头皮一片片的撕下,把头发撕得精光的,露出坑坑洼洼一块红一块紫的头壳,十分恶心骇人。
她意犹未尽,慢慢把右手挪到颈侧,轻轻一抓便划出几条红红的血痕,令人看得心痛,可她面不改容,照样抓到颈前,再移回到起点再抓一趟,一趟比一趟深,所渗出来的血也一次比一次多。
然后,手在颈侧止住了,她再重新抬起眼珠望着元品,然后伸直了指尖,垂直戳入去,径直戳断了大动脉,一股鲜红色的血液即喷将出来,不一会便给手肘染得惨红了。
「不!不要啊!」元品不禁在心里说。
「难道要死也不行吗?」瑞珊以阴森的语调说。
她的抉择徘徊于生和死之间不下千百万遍,迟迟没有肯定的决定,可因为没有人没什么给她一个肯定。
然而,今天遇上了元品,她彷佛得到了一个肯定,有了一个人认同。他是硬币上的其中一面,能给她答案的一面。
她心里再没冀求得到的是什么答案,有了便依。
生命已轻得如此。
元品就像一个地狱遣来的摧命使者,目的就是要把她带走。
在临行前,却要玩弄一番,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把自己了断,把自己摧毁。
没有人可以得到这个完整的她。
她的目光却意外地坚定不移,彷佛深信死后便可一了百了,难得有别人目送她离去,也不算是孤单啊。
在未遇到元品之前,她还是犹豫着,但不知怎的当遇到他之后,感觉就不一样了,觉得在陌生的面庞上却感到丝丝的亲切感,在有「亲人」的陪同下,她就可以死得安然,纵使是带着遗憾。
仇恨令人累,很累很累,始终要有个终结,始终得放下这个包袱。
死,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瑞珊的血不断地淌,沾湿衣襟,濡湿了裤管,滴到地上,混合着之前已风干了的血嘎巴儿,成了一股覆盖更大的血泊。
元品要上前制止,反被她一掌隔空打退,跌得一个踉跄,多处受创。
血流得这么快,流得这么多,但她仍能不偏不倚的安坐在椅子上,有着女中少有的傲气。
元品恨自己不懂得给她点穴止血,眼巴巴的看着她摧毁着自己的生命。
他要救她,也许是他的使命,是怪石带领他到达此地遇上她的,必有其原因,但到底她跟魔功又有何关系?
有个要死的人,怎么会要练习魔功呢?心中的疑团愈滚愈大。
但他相信是一个刻意的安排。
现首要做的是,就是要设法拯救她,救了她才可知道真相。
他从没学过急救什么的,这么大的伤口,要止血也不是易事,而且是大动脉。
他愈是犹豫,她的血就流得愈慌,不消多久就会流干,到时就返魂无术了。
他强逼自己冷静着心神,闭目屈指算着,找寻了座向方位,计算出有一阵寒流正向着此地吹过来,大可以借助它来拯救瑞珊。
可惜,这阵寒流尚要两个小时才会到达,到那时她神仙也难救了。
在这千钧一发间,他不敢再迟疑了,唯想出一个只得一半把握的方法,就是运用玄学术数催促它的到临,让寒气入侵她的体内,令她的血脉暂缓,止住了她身体的败坏。
他从未试过这个方法,他只是曾经从先师口中得悉,自己是否有能力使唤它也是未知之数。
他脱去了上衣,闭上两眼,彻底感受着周围的气象,这是肉眼所不能看到的。这个方法的理论是以小牵大,就如钓鱼般,用细小的鱼饵来钓拿捕大的鱼获。
他先要找到那股寒流延伸出来的末梢,然后捉紧这个末梢再把它牵扯过来。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一般的人是不会相信这些肉眼看不到的事物,只有玄学份子才会理解它的可行性,絶不是天方夜谭。
他一直在用身体上感锐的感官细胞,感觉着四周,可惜良久也未能找得到,只听得她血液掉在血泊中的声音,每一下咕咚的声音都震荡着他的心,难免令他分了神。
他遂封闭起听觉,进一步投入在感官内,心神即彷佛置身在另一个世界里,听到平时根本不会听得到的声音:尘埃的相撞声、空气的流动声、水气的凝聚声......当所有的声音混集在一起时,同一样的空间却有着另一番的感受,十分奇妙不可言谕。
元品突然听到嗖嗖的气流声,可能是普通不过的气流,但亦因为感官上的转变,听起来却像飕飕的北风。他的脑袋即彷如被电击了一记,精神为之一振,彷佛提示着他这就是他要找的寒流末梢,要他抖擞着精神,不要让这难能可贵的机会溜走。
他即抬起两手,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嗅着寒流的腥味,十根指尖在半空中一张一合,像要抓住什么似的,可虽嗅到它,但却未能捉到它,心下难免着急起来。
他知道机会很可能只得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来,况且瑞珊的性命正危在旦夕,不得不小心行事,把握这个机会。
他发觉光用手是没法把它捉住的,遂即摆出一个架式,两手在空中舞弄着,顷刻间一条长长的卷状物便在空中形成,像一条长长的绳子。他就双手紧攥着这条绳子,举高过头上,绕着大大的圈子,然后一把把它扬了出去,绳子在半空中像碰到异物似的,绳末便绕着它打了几圈,把它箍得紧紧的。
元品即如捕获奇珍异兽般兴奋,猛扯它过来。超初这「猎物」很轻盈,不需费太大的气力便可拉动它,但过了一段时间,它好像知悉有人在擒拿它时,它便开始挣扎,向反方向往外扯跟他对抗着。
元品及时握紧了绳子,跟它对衡着。他明白光靠他的本身的体力是不能胜过它的,所以他在想另一个办法,他借助餐厅中的水泥柱,把「绳子」绕了过去,两手续像渔夫拉网般猛力地扯,未几他脸庞先感到一阵寒气,室温剧降,冷得像冰箱一样,两手抖抖嗦嗦的拉,直至拉不动为止。
纵使人已全然躺在地上,但元品两手仍紧揑着不放,两腿仍抻得笔直的支在水泥柱上,死命地扯着,誓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