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0
    在梦里仍旧是幽蓝色无边无际的海水，海底的光线越来越暗淡，最终把视线都染黑的时候，窒息感才渐渐远去。
    呼吸恢复平稳，宫苌川耐着全身的疲惫把眼睛睁开小小的缝隙。灯光柔和的病房，一切都很安静，只有加湿器不断地吐着白色的水汽。
    目光还没有全部清明的时候，她隐隐的认出了斜靠在墙边的那个修长的身影。然后好像怕被那个人发现她已经醒了一样，又小心的眯着眼睛，装作还没醒来的样子。
    这样悄悄的看着他，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的一段时光，那个时候，他对她还总是凶巴巴的，有一次似乎是因为中暑，她被他用公主抱的送进医院，她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她不知情半开玩笑的说他是做了噩梦不敢自己睡，才跑来她的身边。后来他就很不屑，远远的退到墙边斜靠在那里，一直愤愤然地盯着她，如果眼睛可以作为伤人的武器，估计下一秒他的眼睛里就会飞出无数刀子来。那天晚上，她故意扯开话题，或者道歉，或者威胁，或者说好话，他都不动容，只是盯着她，一句话不说。宫苌川就意识到赵奎贤是真的生气了，可是她也没在老虎嘴里拔牙，他就莫名奇妙的生气，其实是在生他自己的气也说不定呢，因为，他漆黑的眼睛里，有掩盖不掉的伤痛和疲惫。
    那么现在呢，现在的他和当时的眼神很像呢，盯着她看的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火焰一样的气焰，也毫无修饰的参杂着许多许多悲伤。
    宫苌川脑子有点蒙，想不起来这一次自己又是做了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其实在长长的相处中，她发现赵奎贤这个人真的不像歌迷口中所说的那样是个体贴的暖男，其实他小气的很，总是因为一些她觉得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臭一张脸或者是随便凶人。
    典型小肚鸡肠腹黑阴险凶狠无赖冷酷嚣张外加上以外表蛊惑世人的傲慢公子一枚。
    嗯。那她就偏不睁开眼睛，看他到底能坚持这种眼神坚持多久。
    时间过去了一分一秒，外面是不是正是繁星点点的夜晚呢。
    宫苌川忽然觉得这样两个人独处的气氛十分的舒服，虽说一时间思绪有些凌乱，不清楚是不是加湿器的白烟漫到了视线中，所以会觉得这像一场梦一样，虽说不知道醒来交接的又是哪段记忆的终端，但是这种感觉很安心。
    如果，如果能永远这样也不错，在他那样丰富多元的眼神攻略下“苟延残喘”也不错啊。
    宫苌川在心里得意洋洋，似乎脸上也有了轻轻地笑纹，只是声音被压在喉咙里，这样无声的笑。
    但是安静的空气中忽然被一阵音乐打断，这种时刻再动听的音乐也觉得很刺耳。
    宫苌川皱皱眉，但是她却立刻意识到，原来病房里一直就不是只有赵奎贤一个人，原来一直就不是他们两个人在独处。
    一瞬间，美丽的世界在崩塌，一块块掉落着碎片尘埃。危险的气息不断蔓延。
    慕浅夏在。所以她不该。。。
    因为这样突兀的响声，赵奎贤一直焦灼在那个装睡着的人身上的目光才移开。直起身子的时候，全身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已经僵硬不堪，肩膀烈烈的疼昭示着那里已经被咯出一道瘀痕。
    他稍稍转向慕浅夏，慕浅夏已经按了手机。
    “浅夏，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赵奎贤瞥了一眼宫苌川，却又不耻自己这样的举动，忽然觉得对不起慕浅夏，他当时是亲口说了和她交往的，所以现在她是他的女友，但是他却担心另一个女孩会不会误会。
    或许误会也好，但是，她不会吧。倒是自己像小丑一样，真可笑。
    “对不起浅夏。。。早点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
    慕浅夏心里苦笑了一下，原来有了交往的身份自己却还是多余的，多余到要男朋友为了另一个女人留下来，然后对自己下逐客令。但是又能怎样呢，自己不是知道么，当初赵奎贤提出交往的时候，就知道，他只是想找个帮他忘记的人。
    其实他的痛才更多吧，苍白疲惫的微笑。
    “恩。奎贤你不用担心我，不要太晚了，明天。。。明天休假吧，我帮你向经纪人大哥请假。。。”
    赵奎贤垂着目光，不知道是歉疚还是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然后点头，没有说话。慕浅夏也低着头从他的身边擦过，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宫苌川。她似乎还在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赵奎贤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之后，就慢慢的走到了床边。
    “宫苌川，你还要装睡装到什么时候。。。”淡淡的声音，没有责备，听起来却有些心酸。
    不知道为什么，宫苌川忽然就很想哭，很心酸。
    ——奎贤呐，我想装睡到这个世界都结束。。。那样，即便眼睛再酸再累，我也可以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只看你。
    宫苌川慢慢睁开眼，因为一直眯着眼睛，所以即便意识早已清晰，眼前也还是有点模糊。
    看着她很艰涩的眨着眼睛，赵奎贤知道那是长时间眯着眼睛的后果，其实多想宠溺的帮她吹吹眼睛，然后笑她自作自受，但他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离开我，就要努力地让自己过得更幸福给我看，这样才是对我最成功的报复，可是为什么离开我之后又让我看到你这么辛苦。”
    “所以你在嘲笑我么？嘲笑我自不量力离开你，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赵奎贤叹了口气，“我在担心你。”
    “谢谢你，不过不必了，我很好。”
    “这样也算很好么，那么是不是等你真的躺在抢救室，才算不好么！”
    宫苌川有些不明所以，皱了皱眉看着他。
    “我已经从医生那里听说了。。。”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最终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宫苌川你明明知道的啊，如果坚持留住这个孩子你可能会。。。”
    “可能会死掉是么。”宫苌川接过话，用很随意的口气。
    怎么可以这样随意的说出死这种事情，宫苌川难道你的命就这么不重要么，当初奋不顾身的替他挡在车前是这样，站在汉江大桥上喊他的名字时也是这样，沉入游泳池不挣扎不呼救时也是这样。。。
    “你那是什么语气？！”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你以为死是开玩笑的吗！你们是不是都疯了！”
    在诊室老医生严肃的说着事情的严重性的时候，说着因为孩子的缘故她心肺负担过重，很有可能就像这样呼吸困难甚至是衰竭，所以医生建议及早的做流产。，但是当权希执坚持保留孩子的时候，赵奎贤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地打了权希执。但是那个人不还手，却用一种他难以读懂的执意，坚持要留下孩子。
    “宫苌川，是他逼你留下孩子的是么，他怎么可以让你冒险呢。”忽然想到了这一点，赵奎贤立刻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你不能答应他，你不要怕，宫苌川你要明白，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如果他爱你，一定不会让你冒险生下孩子的，就算一辈子不能有孩子也不会选择让你受一点伤害的，你——”
    “我明白。”宫苌川望向赵奎贤的眼睛，打断他。“不是他逼我的。”
    她认真的看着赵奎贤，最近一直在说谎，但是这一次她却认认真真的在说自己心里的话。“他没有逼我。他很好，他是爱我的，他说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生命。”她带着淡淡的笑，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芒，“但是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我的生命。其实他爱不爱我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爱他，很爱很爱他，所以即便很冒险也想要有他的孩子。不过，我会好好的，好好地努力让自己和孩子都平安无事，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他，就算死也舍不得他。。。”
    ——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爱他，他，是，赵，奎，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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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色的眸子里有一道闪电划过，赵奎贤的世界开始下起雨，忽然间暴雨初至。他一个人站在瓢泼看不到边际的雨幕中，任雨水浇湿自己，全身被狂暴的击打着，感官已经麻木，睁不开眼睛，不能呼吸了。。。
    宫苌川别过视线，身子不自然的向后靠了靠，躲出一段看似安全的距离。
    可以拥抱，也可以伤害的距离。
    过了有一会儿，赵奎贤才又开口，只是他的声音很轻，宫苌川没有听清，直到他再说了一遍之后，她才隐约的听到。
    他说，“宫苌川，我求求你，不要那么任性，你可以换其他的任何方式来报复我，但是我求你，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宫苌川叹了口气，也压低声音，“我真的不是任性，真的不是，我也并不害怕，我很期待那个孩子。”
    我不害怕死亡，我怕的是不再有你的生命。如果我们的孩子可以平安的生下来，他身上流着我们两个人的血，和他在一起就像和你在一起。就算，就算最后我死了，那么只要他留下来，我们也是一直在一起的。我们不能实现的愿望，我们的小西瓜会帮我们完成。
    宫苌川低着头，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孩子，圆嘟嘟的笑脸，带着甜甜的笑容。
    但是忽然的晃动，却荡碎了眼前的幻梦，她眼看着他们的孩子消失在眼前，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还是来不及再多想，就听见赵奎贤近在耳边的声音。
    赵奎贤攥着她的双肩，手臂的力度有些失控，宫苌川吃痛的皱眉，他却没有发觉。
    “你觉得不重要，但是对我很重要，你不害怕，但是我害怕。”他追着她的目光，让她不能躲避，“宫苌川，你只答应我这件事情，只答应流掉孩子就可以，如果你恨我，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也可以，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只要你不生这个孩子。”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我们不是已经没有关系了么，为什么还对我说这种话？”
    不要求我，赵奎贤，你是那么高傲的人，本应该在我伤害你的时候，就骄傲的离开，然后再也不回头。
    “你凭什么让我打掉孩子，我说了因为我爱他所以一定不会那么做！你在质疑什么或者说其实你再恨我之前玩弄你的感情，然后千方百计让我打掉孩子，让我们不会幸福，其实是你在报复我是不是！”
    奎贤对不起，现在的我是你身边的定时炸弹，伤害到你，但是我们的孩子不会。将来有一天，你看见他，一定或很喜欢他，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那么爱他。
    宫苌川咬着牙说完这些话时，发狠的等着赵奎贤，眸子里是一片猩红。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打在她的左颊。力度很大，把她的脸打偏过去，头发散的遮在脸上，从发隙间隐约可以看见立刻红肿起来的指印。
    慕浅夏愤恨的看着宫苌川，因为过于激动，胸口不断地起伏。
    “宫苌川，你给我适可而止。不要以为赵奎贤他说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太天真了你！”
    慕浅夏其实一直没有离开，她其实是期待着奎贤最后和宫苌川了断的，却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她深深爱着的男人求另一个女人好好的活下去。
    听到那些话时，她的心疼的要碎了。赵奎贤终究只是把她当做用来忘记的她的人。。。其实真想骂自己贱，即便心知肚明却还是舍不得离开他的身边。
    但是心更痛的是，宫苌川再次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的时候，她不能眼睁睁的任她在赵奎贤的心上捅刀子。所以她忽然间从外面闯进来给了宫苌川狠狠的教训。
    慕浅夏出现的太过突然又加上赵奎贤还沉浸在宫苌川给的刺痛中，所以直到慕浅夏拉开他一巴掌打在宫苌川的脸上之后，他才生气的拉住她。
    “浅夏！你在干什么！”
    “你不用管我，宫苌川这种女人你还没有看清吗！赵奎贤你是傻瓜还是什么，他一直对你这样冷血无情，欺骗你，伤害你，你为她好她也不领情，那就不要管她，让她去死好了！”
    “你住口，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赵奎贤！”慕浅夏红着眼睛委屈的看着赵奎贤，带着令人心疼的颤抖的声音跟他大喊，“为什么不用我管，你不记得是你说要和我交往的吗，你不记得现在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吗，所以我不该管吗，所以我就应该一直像个傻瓜一样，告诉自己一定要笑着待在你身边，治愈你从这个坏女人那里受的一身伤！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最后，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我甘愿你用我来忘掉这样一个女人，但是在她伤害你的时候，我就不能站出来保护你么。。。”
    我就不能站出来保护你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赵奎贤身子不可避免的一僵。
    命运真的很可笑，不，其实不是可笑。命运很可怕，精明的可怕。
    在很久以前，也有个人，其实她自己才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女生，但是却一直说要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现在又有一个女孩子，跟他说想要保护他，就在前一个女孩千方百计想要退出他的生命的时候。
    原来，他应该感谢命运对他的‘厚爱’么。
    慕浅夏从不甘心放弃自己想要追寻的，这次也一样，就算赵奎贤再怎样说，但是她认为，既然他说了要交往，她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所以她抬起手臂胡乱的抹了抹眼泪，然后拉过那个仿佛被抽调灵魂的高大身影就走，一步也不停歇的走，手紧紧的拉住他，就像一松开手他就会迷路一样。
    是啊，他的王子迷路了，爱上了邪恶的女巫，她历尽艰险才抓住他的手，她要带王子回家，回他们温暖的家，再也不要让他迷路。
    只是这个世界，有太多王子与公主幸福终老的结局，却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离去的身后，被称作女巫的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的咽下苦涩的泪水。
    其实，女巫也是被诅咒的公主。
    ——宫苌川，我们不要相爱了。
    如果知道爱这么痛的话，我宁愿我从没有爱上你，你也从没有爱上我。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彼此，没有听过彼此的名字，不曾出现在同一段时光，永远。
    赵奎贤，我们不要相爱了。
    如果知道爱这么痛的话，我宁愿我从没有爱上你，你也从没有爱上我。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彼此，没有听过彼此的名字，不曾出现在同一段时光，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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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下钢琴陪我弹了一天，睡着的大提琴安静的旧旧的。我想你已表现的非常明白，我懂我也知道你没有舍不得。你说你也会难过我不相信。牵着你陪着我也只是曾经，希望他是真的比我还要爱你，我才会逼自己离开。
    你要我说多难堪，我根本不想分开，为什么还要我用微笑来带过。我没有这种天份，包容你也接受他，不用担心的太多。我会一直好好过。
    你已经远远离开，我也会慢慢走开。为什么我连分开都迁就着你，我真的没有天份，安静的没这么快，我会学着放弃你，是因为我太爱你。
    ——《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