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下 茅庐初出磕绊事 疲于奔命无果终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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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韩剧中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身形健硕一头乱发单眼皮子的男星来,母亲此刻的全身心都被甲醛超标地板所占领,戴着老花镜不熟练地操控着手中的鼠标在网络上查询相关的文章与知识(贴士),行业内部人员都没有她这番精神头,估计将来新房装修完后报考个把国家资格认证都是不在话下的事情。
    但是三分钟热血就是三分钟热血,维持不了太长的同一温度。母亲先是在报纸上挑选了三家常年登广告的家装公司,大中小三个档次各选一家。本市排名前三位的那家大公司在接到母亲的电话之后,由一个前台的接线员大致地询问了几句,便要求隔日抽个时间先去看看房子,由设计师现场勘查完后再回到办公室里坐下来商量,纸上谈兵缺乏真实性和务实性,这样也可省去许多繁琐的重复的无用功。母亲在征求了我的意见后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你一个人去行吗,要是遇见了坏人可就后悔莫及了。”
    “没事儿!我一个都退了休的中老女人哪有什么坏人惦记;再说,你以为那坏人都像你似的不动脑子,惦记也得惦记大街上那些有钱的富婆啊,从我身上能弄去什么,这一屁股的债都还没还清呢。”
    “祝你顺利。”我不等她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我想只有让她亲身经历一下这装修的艰难,这个印堂发亮额头发烫的中老女人才会乖乖地主动撤出来,再也不会去揽这费心费力且讨不着好的活儿了。她这就是刚一退休回家闲来无事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砸得失去了头脑,上了一辈子的班、挤了一辈子的公交车突然没了生活的主基调就傻眼了不会玩了,也该让她碰碰壁,知道这个社会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乱搞乱来的。
    她还居然有心调侃人家富婆,实在是没搞清状况。妈妈啊妈妈,亲爱的妈妈,你以为这富婆就是那么好做的吗,人家背后付出了多大的艰辛忍受了多少常人无法体会的困苦才一步一步熬到今日这个位子上,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富婆”就可一概而过的。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咱们不能只看到人家光鲜锃亮地出没于人前人后,却忽视了人家身上背负的巨大压力。
    人家容易吗,人家不容易啊,同志们。她们每天都要将自己打扮成社会上统一标准的富婆形象,花钱如流水一般,享福如遭罪一样;不管心底还存留不存留一丝的纯洁萌芽,都要统统被扣上“婆”的大帽子,这一“婆”了就只能破罐子破摔,没白天没黑夜地穿梭于各大精品店,买了名表买时装,连个人兴趣都被无形中剥夺了;拎着三万八一只的LV新款名包走在街上却发现连穿着马甲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送报纸的农村姐妹身上斜挎的都是画满了字母的世界名牌;若不是平时一周八天都去高档养生会所进行按摩保健,光着身子被抹得满身黄油,这阵子早就得110、114、119循环着呼叫了……
    “简直气死我了!”母亲恨不得立马摔了筷子方解白天之恨。我一回家就发现她的情绪不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被耍弄被轻视的味道。
    “我在房子里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啊!那个三十郎当岁的设计师才来,好家伙,他一进门差点儿没把我熏死,这满身的酒味儿啊;他的眼睛都看不直东西了,走路还晃;我真怕他没憋住吐咱家房子一地!”
    母亲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气,看她气得粉扑扑的脸颊我知道她是真的有些动肝火了——就这个承受能力还争着抛头露面,大包大揽的真以为自己能鼓捣出什么道道了!人家设计师就算不吐,我都替他吐。
    “唉呀,这都算什么事啊,就把你气成那样。”由于晚上父亲有酒局又不在家,所以变成了我和她的单独较量,我得听她叨叨白天遇到的种种不悦,心甘情愿地当她的“撒气筒”。这个也难怪,母亲一辈子都待在办公室里,工作也很单调格式化,基本不怎么出社会与人打交道,所以某些在我眼中早已见怪不怪的现象在她这个温室中的花朵看来无法接受和理喻。
    “你说得轻巧!你说我一个快六十岁的人了,等他这么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一等就是半个小时,连个致歉的电话都没有!好,等也就等了,进了门说句不好意思什么的就完了;谁曾想居然等来这么一位晕晕糊糊的大爷,连眼都快睁不开了,还好意思跑来装模作样地挨屋乱转装什么设计师,他那样的能设计个……”
    “屁!!”母亲终究没好意思把话说完,我帮她兴高采烈地如同打了吗啡似的补充上这个最解气的字眼。这个字有时候真是好东西,必须咬准强有力的四声,由丹田合全身之力发出才能达到愉悦的境地。
    “看了后他怎么说的?”
    “后来就去他们公司了。他不是我打电话的那个总公司里的人,是离房子不远的分部的设计师,去了之后我才知道他姓鲁。”
    “鲁班的鲁?”
    “对啊。”
    “这不正好嘛,光冲他的姓都得交给他干,合适。”
    “别提了。坐下之后,他就拿出几张那种电脑打印的效果图,跟我比划了比划,什么简约的豪华的日式的欧美的,反正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
    “咱不是定了照简约的装嘛。”
    “我跟他说了我们没有那么些钱,什么欧美的日本的都不要,只要清清凉凉的简简单单的就好,不过也不能太寒酸了,最好是简约中的豪华。”
    “简约中的豪华?”
    “嗯,就是那种意思。”
    我挺佩服母亲的创新能力,估计这下那位不可考究是否是鲁班后人的鲁设计师的酒也该醒了。简约中的豪华,QQ中的奔驰,贫民窟中的富婆,拉面馆里的佛跳墙。
    “价格呢?”
    “他在电脑上对着张表格忙乎了一阵后告诉我差不多要三万五左右。”
    “包工包料?”
    “对。包工包料。”
    “九十多平米,包工包料,三万五左右,不贵啊。出来的效果是简约中的豪华吗?”
    “去!你逗你妈有意思是不是,没礼貌。”
    倾听到此时,母亲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可以重新拾起筷子吃饭了。她说明天又约了那家中档的家装公司,要至少比对几家,参考参考。现在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就轻易决定是不是交给酒气熏天的鲁设计师,怕他万一哪天喝大了,上了“鲁劲”,安排小工把家里的承重墙再给砸了,到那时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反正你也别太较真,这只是初步的考核,也不能什么都往外说,大体对付对付就行了。再有,也别遇见什么事都生气,今后凡是迟到一个小时以内的都属于允许的误差范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妈我都是退休的人了,知道好歹。你呀,只要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终于可以清静地享用晚餐了。我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炖得油汁汁的排骨,咬上一口,香,就是香。
    这边母亲忙得东一头西一头的不得要领,那厢久美子也开始了就职活动,忙着找工作。久美子延长的半年留学时光已飞逝近一半,另一半其实也是没有太大实际意义的“扯淡”。
    据久美子说,现在白天汉语课的出席率已跌到了股市的历史新低,上个礼拜终于出现了只有她和另外两个日本留学生上课的悲惨景象,授课的中国老师索性把椅子搬到了她们中间,课本随手一撇,四个女人便唠起了家常,叽叽喳喳的,比课本上一板一眼的文章有趣多了。
    班里的其他同学早就奔驰在各自的草原上,成天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反正想要见上一面是挺难的。此种情形下,终于看出日本民族还是一个比较“老实”比较认真比较懂事的民族,即便有旷课的也都事先编个不真不假的理由,给授课老师们以心理慰藉,比其他欧美的韩国的东南亚的留学生要多少保持一份同情心。
    “他们的胆子可大了,说不来就不来,只有考试的时候人是最全的。”久美子最郁闷的事情倒不是嫉妒他们的潇洒飘逸和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是每逢考试,成绩最好的,尤其口语成绩最好的偏偏都是那些不怎么来上课,却在课外和中国人打成一片的同学,说得特别的地道,连老师都不好意思责备他们为何不来上课了,因为人家虽然不来,却说得比整天闷在教室里的人要好许多。
    “本来的嘛,打下一定的基础之后,还是在生活中学得最快,光捧着课本在那儿念咒没多大用。”
    久美子要工作,完全是主动的,不是被动的;而且这也不是因为她想要拥有独立的工作独立的地位才做出的这个选择,完全是出于我和她的实际情况。久美子一旦工作之后,无论是日本独资,还是中日合资,工资报酬多半会高于我,甚至是成倍的,很有可能是成倍的。
    “将来有了孩子之后怎么办是将来的事情。我们还是要趁着年轻,能多赚些钱的时候多赚些钱,也是为了将来打基础。”久美子很善解人意,她不会直直地说出:“老娘我出去工作还不是因为你挣得少!无法让我老老实实的在家当主妇。”这种话她打死也不会说,也没有这种思想。再者,她也并不是特别热衷于一定要待在家里做主妇,因为即便是物价“低廉”的中国,这个梦也不易实现,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只是个梦而已。
    “入乡随俗嘛。其他的中国女性都能结婚之后仍然上班,我也可以。”她安慰我说。
    放心吧,久美子,我一定会努力奋斗,通过自己辛勤的耕作和没脸没皮的多吃多占早日让你当上“不随俗”的家庭主妇。实在要是不行,那个主妇——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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