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下 魂飞湮灭欢愉残 千里寻她拨开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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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林跃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的可爱,如此的惹人喜欢。
    林跃的公司里原来有一个王姓同事,两人非常要好,可以用“钢钢的”来形容。王于前年调动工作去了上海总部,两人也就此分开了。去年十一的时候,王在上海结婚了,找了个本地姑娘。当时林跃由于出差东北,故未能赶过去参加他的婚礼,两人因此都感到特别遗憾。前两天,王打电话过来,力邀林跃在春节的时候去上海玩几天,也借此团聚一番。王走后,由于是独生子,家里就剩下一对父母。林跃没事儿就去看看,帮着老俩口跑了几趟私事。王一直觉得亏欠林跃,此次邀请也有还他人情的意思在里边。
    这就是林跃身上最大的优点:有情义,热心肠,凡是朋友托付的事情决不推辞,义无反顾。当然,这个性格特点有时也给他带来不少大大小小的麻烦。例如上学时,凡是朋友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他都会主动出头,充当梁山好汉的角色,因此他也先后几次被“请”进了派出所谈心。
    王在上海总部混得不错,收入、待遇比在家时都要高不少,如今又成了家,算是在异乡站稳了脚跟。他告诉林跃来上海之后可以住在他刚刚投资买下的一户小型公寓里,地脚佳,交通便利,去哪儿都方便,关键是不必为住宿发愁。
    上海的酒店价格本身就高,再加上春节,更比平常高出不少。住的地方一解决,就可以省下很大一笔费用。至于来回的机票,林跃在机场有熟人,能弄到很划算的优惠票。王反复强调,一定要利用这难得的假期过来走走看看,开拓一下眼界,认识认识什么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什么是国际化的发展速度,整日蹲在家里坐井观天没有任何益处。
    本来林跃不太好意思去打搅他,上海虽然一直无缘,但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总觉得和家这边没什么差距;但在他的百般游说下,最终还是动了念头,答应下来。这不,刚答应完了,就觉得一个人去有些无味,马上想到了我,打算有福同享,要拉着我一起去见识那滚滚红尘,花花世界。
    要在平常,我肯定会回绝他。一则春节期间肯定要走亲访友,父母的老家都得去到。爷爷和姥爷虽然早已过世,但每边都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不回去看看实在说不过去,老人也不让。这样两头一跑就得花去好几天的时间,剩下的还不够在家睡懒觉呢。可是我却连与父母商量都省略了,直接在电话里答应了林跃。
    “说死了我可就订票了,别到时候又反悔不去了,来回折腾我。”
    “不能。你订吧,我肯定去。”我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
    “行!咱哥俩也去看看,那个上海到底是个啥样子!”
    放下电话,我的心头莫名的剧烈跳动了一阵。我在想,要是此刻我突然出现在久美子面前,她会是个什么反应。我想亲自看看,那真实的上海天空是否和久美子手中相机所拍摄出来的一样,是否和我头顶的这片天空一样的蔚蓝无边。
    “上海?!”父母果然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我,这是我预料到的。
    经过一阵短暂的激烈博弈后,他们奈何不过我,只好同意了我的计划。好在父亲去年忙里偷闲学了本驾证,而且上手也很快,开得是风声水起的,现在正处在最上瘾的阶段。他完全可以从单位借台车,所以出行双方的老家,交通方面不成问题。
    “行啊行啊,去转转也不错。小子嘛,就得到处闯一闯,成天窝在家里没什么出息。”还是当爹的转舵转得快,立刻赞成我去上海。
    “不行能怎么办,管也不听啊。我告诉你说啊,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多留心眼,小心上当吃亏……”母亲仍然有些不能释怀,唠唠叨叨起来没完。在父母面前,孩子永远都是孩子,总也长不大。
    零点前后的鞭炮声让电视机的音量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无论调到多大,都听不见主持人在说些什么,反正不听也知道,还是那一套经久不变的祝福话语。本山大叔的小品也看了,也笑了;已经变得普通平常的饺子也吃了;鞭炮也放了,耳朵也暂时失聪了;年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此刻,中国大地上回荡着多少句“过年好”,怎么也得有上亿句。各种千奇百怪的口音,各式五花八门的方言,同一句的“过年好”。古人真是厉害,一个习俗竟然传了千百年,而且让无数的后人永远的顶礼膜拜,传承颂扬。
    小区的中心位置有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两侧各立着四根石柱,石柱上自下而上缠满LED灯泡,此刻正闪闪发光,不断变换着色彩。广场的中心空地上早已堆满了放过的空礼花箱子,被孤零零地遗弃在那里,望着身边不断腾起的斑斓礼花一飞冲天,在黑夜中炫出最凄美的生命之花,只留下淡淡青烟随风散去。满地的红色纸屑,是长长的卷成一盘的爆竹在“噼哩啪啦”的轰鸣声中魂飞湮灭后留下的残缺肢体,一阵寒风刮过,打着旋儿四出游荡。
    每年春节假期过后,小广场的白色地砖都会留下一摊摊大大小小的黑色痕迹,那是火药爆炸后的残骸。有些经过大半年的雨水洗刷,逐渐被冲刷掉,复原本来的颜色;大部分却永远留了下来,色不褪去。渐渐地,整个小广场的中心变成得点点斑斓,像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纹身刺眼夺目。最辛苦的当数小区的保洁阿姨们,扫也扫不完的纸屑,推也推不完的生活垃圾,每个垃圾桶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四周的地面也摞满了大小的塑料袋。从一些破裂开来的口子,汩汩流出腥臭的汤水,碎骨残渣也争相涌出,游荡在小区里的那群无家可归的野猫终于可以放开肚皮饱餐一顿,各种野味都有,不时还可以喝上两口从酒瓶里淌出的残余酒液,啤的白的红的黄的,来个一醉方休,暂且忘却一年来的风餐露宿之苦。
    除了和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在电话中互相拜年问好外,我就一心一意的开始群发短信,在网上搜索成堆的不知是谁编的段子,发给此时不知是醒是醉的远方的他(她),按下发送键就算拉倒,一项例行公事得以完成。
    大约两点多,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平息,我也得以闭上眼尝试入睡。父亲早已鼾声如雷,可以和顶峰时的鞭炮声一比天高。我真佩服与他在一张床上躺了二十多年的母亲,超强的抗干扰力和适应力。
    父亲今晚喝了不少,喝出情绪和气氛后,又开始忆苦思甜,不时地歌颂今天的美好生活,教育我一定要知足上进,不要放着好日子不珍惜。最后,长篇大论的结束语自然又落在了我的感情问题上。
    你小子也是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这个问题了,每年过年都不见你领个把中意的姑娘回来见见爹娘,真不如你爹当年的风采。
    母亲马上打断借着酒劲吹嘘不停的他,同时也婉转的说该认真对待这个问题,再拖,好姑娘可就不多。谁叫咱们条件一般,经济薄弱呢!
    父亲马上瞪起眼睛驳斥她说得过于拜金现实,纯洁美好的爱情怎能掺杂半点的金钱物质,简直没有个做母亲的样子。
    母亲白了他一眼,不屑与其争吵,只低声说了一句难道跟金钱物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原本还气焰稍盛的父亲立刻没了反驳之词。不过嘴上却不服软,喋喋不休地吐着酒气高谈阔论爱情。我几乎都要吐了。算了,权当不得不听的耳旁风,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噢。四百公里啦!你看!我操……”
    我连忙堵住林跃的那张血盆大嘴,他兴奋地乱叫,我将他按倒在座位上,身边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神偷偷瞄我们俩,其中还有不少外国朋友,真是把人丢到上海了。
    下了飞机,我和林跃就直奔传说中的磁悬浮,准备体验一把未曾感知过的速度。上海的机场也比家这边的机场大得多,豪华得多,恢宏得多。机场大厅里来回穿梭着各式面孔,各种肤色:深眼高鼻的金发欧美人,皮肤黝黑体格健壮的黑人,频频鞠躬成群结队的日本人,满口斯米达斯米达的韩国人,一看就是东南亚脸庞的泰国、越南、印尼人,还有各种感觉的中国人,宛如一个微型地球。上海不愧是国际都市,就是透着不一样。
    “哎,我说,这么些的蓝眼珠黄头发的白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家里怎么见不到?”
    “哪儿来的?外国来的!别丢人了,你看你那见不得世面的样子,到了欧洲,街上一水这模样的。”
    “谁见不得世面了!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用出国就能看见这么多的老外,时代真是发展了。”林跃居然捣鼓出这么呆板的一句,像极了小学班主任的口吻。
    磁悬浮终于达到最高速度的四百三十二公里。此时车身剧烈抖动,不少人都拿出相机对着显示速度的屏幕拍摄留念,我和林跃也夹在他们当中。
    上海,我来了!久美子,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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