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平行线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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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成堆的饼干巧克力在货架上摇摇欲坠,被贴着降价销售的廉价商品随处可见,那些曾经散发出“本品高价生人勿近”气息的商品果断被遗弃在没人理会的墙角。
每年的这个时候,年长几岁的家庭主妇会带着自家刚过门的新媳妇儿走近俗世真实的生活——没有因为争宠花几万块钱买一件不实用的礼服,没有想要追求名牌不惜做个节衣缩食的月光族。在生活面前,也许就为了一顿晚餐,你必须不吝啬自己一直以来惜之如金的口水去同菜市场的老妈子讨价还价,又或许仅为了攒够房子昂贵的首付,你不得不放弃一直坚守的信仰随波逐流地不停拍上司的马屁。
林幕垂躲过那些疯了似地冲向大甩卖货架的人群,专注地在水果区挑选馨香的苹果。他抬头,看见货架上方贴着张标签,有人用鲜艳的红色记号笔在原价上方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叉,再底下,惊爆价几个字用引人注目的奇怪字体歪歪扭扭地出现,他有些不屑,不管怎样,他觉得这样的做法很矫情。
将已经选好的苹果放进购物车,林幕垂向在不远处和偶然碰到的邻居聊天的母亲挥挥手。林母见儿子已经打算离开,匆匆告别了正在兴头上的中年妇女。
“好了吗?”
“嗯”又仔细看了一眼快要满出购物车的物件,林幕垂确定自己要买的东西已经齐全。
排在收银台前的队伍很长,机械地重复着刷条形码动作的收银员脸上写着疲惫,就算是一个浅浅的微笑也给得很无力。等得无聊的小伙子侧着身和靠在旁边的女朋友调笑。精力旺盛的小朋友挣脱因为排队无暇顾及自己的父母,跑向诱惑着自己的玩具。一时间场面显得很混乱。
林幕垂耐着性子等在长长的队伍里,林母站在轮椅旁边生怕有人不小心撞到脚上还缠着绷带的儿子。
“妈”林幕垂叫了一声。
林母条件反射地低下头问:“啊?什么”
“克里斯丁的蛋糕什么时候到?”
“大概明天中午”
林幕垂没有再说什么,反而低着头盯着一尘不染的鞋尖发呆。
直到广播里响起超市即将关门的消息林幕垂才在打着哈欠的女生手里接过商品清单。洋洋洒洒一大片的数字让他有点犯晕,索性把它交给正拿着银行卡刷钱的林母。
付完钱,林母推着林幕垂在冷风里走了大概十分钟后,张无殇从亮着灯的楼道里跑下来,将冻得嘴唇有些发紫的林幕垂抱回楼上。
“幕垂,做饭的时候小心点,妈妈去上班了”
“今天让无殇中午再过来吧”
“好”一边穿鞋一边讲话的林母扶着门框:“昨天就和他说了”
随着大门“砰”地关上,林幕垂摇着轮椅走进厨房。一顿丰盛而特别的午餐,他准备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完成。
将昨晚和好放进冰箱的面团拿出,按着网上提供的方法查看它的发酵情况,他状似满意地笑笑,将它转移到干净的塑料盆里。
拧开水龙头,林幕垂将沾满面粉的双手洗净。他从装着玻璃门的储物柜里取出昨晚超市买到的新鲜蔬菜,包括没有经过处理的大蒜,根部还看得见黄泥的芹菜,还有饱满得发出暗哑光泽的茄子。(好吧,瓦知道超市里没有这样的东东,但是。。。各位亲就将就一下吧,为了让他有东西洗o(╯□╰)o)
等到所有食料准备完成,墙上时钟的分针已经指在偏离垂直线120度的方向。林幕垂直起已经有点僵硬的脊背,用擦干了的双手锤锤麻木的双腿。活动活动腿脚,他将刨下的菜叶和一些废料统统倒进垃圾筒。
门外送快递的小伙子在此时敲了门,林幕垂吃力地将轮椅推到门边,打开门接过还冒点热气的礼盒。“这是你要的蛋糕,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一下名。”
他接过递给自己的签字笔,草草写上名字。
转身关上门,将不大的礼盒放上摆在客厅中央半旧的雕花檀木桌上,这种带着古典风味的家具和现代大都市浮夸的社会风气很不搭调,就如现在看到的,礼品盒上鲜艳而张扬的饰品与婉约而柔美的雕花格格不入。
他记起一次关于红楼梦鉴赏的公开课,当时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的老师问底下的学生为什么描写贾政书房的时候用了“半旧”这个词。虽然是谁回答的,怎样回答的都已经模糊在记忆里,但老师说的“附庸风雅”四个字却离奇地清晰。
“附庸风雅”?林幕垂不觉得自己长满皱纹的母亲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尽管他不能解释为什么家具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这一套雕花檀木的桌椅一直没换。
拆开封闭的盒子,一股奶香四溢。林幕垂将它摆在圆桌中央,从装着蜡烛的袋子里取出20支仔仔细细地插上。
安顿好蛋糕,林幕垂重新回到满满当当的厨房。他抬手看看手表,打开天然气阀门,在林母特意为他调低了的位置放上黑黝黝沉重的无油烟锅。
好一阵子的乒乒乓乓,关着门的厨房里总算不再传出扰人的噪音。林幕垂脱掉身上满是油烟味的围裙,将炒好的菜肴端上只放了奶油蛋糕的桌子。
呼吸之间流过的时间炙烤着林幕垂等待张无殇出现的心灵,明明只是几十分钟,林幕垂却感觉遥远得像几个春秋。他什么也没做,直到门外响起钥匙扭动的声音。
张无殇用林母交给自己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闻到房间里传出的饭香。他脱下鞋子,甚至来不及套上就放在入口处的棉拖。
显得有点狼狈的张无殇快速跑进客厅,仅仅呆了不到一秒,他似乎回过神来。
“又是生日?”
“是,元旦后的第10天”
张无殇走到林幕垂旁边坐下,“其实,生日没有过的必要。”
“小殇”
“我的诞生并不一定是别人的期望”
林幕垂将插着的所有蜡烛一一点燃。“小殇,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的诞生是个宝贵的奇迹”
“哥”张无殇盯上林幕垂的眼睛:“那为什么我爸这么早就离开我和妈。”
“也许迫不得已”
“你总这么说”张无殇直勾勾的眼神让林幕垂感到寒冷:“你真的这么认为?”
刚点着的蜡烛时不时窜着弱小的火苗。
“自我安慰。”
林幕垂放下柴火盒,对张无殇的话无动于衷。
“其实你跟我一样”张无殇看着默不作声的林幕垂:“都是”,林幕垂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但他莫名的有一种快感:“被抛弃的人而已。”没有再在意一旁的林幕垂,他径直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酒杯。
“你说的很对”林幕垂将落寞的表情侧向窗外,“但是我还有爱。”
“哦?”张无殇恶劣地大笑起来:“爱”。他开始笑,仰着头笑,捧着肚子笑,笑得直到泪腺经受不了挤压生生落下泪来。
“小殇,有那么多爱我们的,我们爱的人,我们难道不应该为他们活得快乐一点吗?”
张无殇止住笑,睁着迷离的眼睛找到林幕垂的方向:“哥,你说爱着我们的人是谁,还有谁?”
高脚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浓得的化不开,林幕垂看向张无殇时发现桌上的酒瓶不知何时已经见了底。他抢过张无殇手里端着的酒杯,扶正他因为有点醉而东倒西歪的身体。
张无殇见林幕垂靠近,含糊不清地指着他的鼻子:“你说,还有谁。”人总说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更容易醉酒,林幕垂觉得哭着质问自己的小殇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因为难过,所以怂恿着酒精蚕食自己的意志。
他将张无殇倒下的身体放到自己腿上,右手抱着他的头,喃喃地在他耳边说着:“小殇,至少有我,我爱着你。”
蜡烛上跳动着的火苗映着林幕垂的脸,他看着滚烫的蜡滴落在写着小殇名字的蛋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