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经猜到圣景城此刻的景象必然是惨不忍睹，但是真正目睹了，奕晨依旧觉得怵目惊心，城中大多数建筑已经变成了废墟，路上一片泥泞，断掉的树木来不及处理，就这样躺在路边。
    已经是深夜，道路的两边依旧有不少的灾民，借助着月光，奕晨看到他们被饥饿折磨地消瘦枯黄的脸，这是他的百姓啊，正在忍受着巨大灾难的百姓，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段景轩始终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了解他，知道现在他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但是他却不想安慰他，这是他作为君王必须经历的痛苦。
    圣景城的府衙在这次灾难之中也已经被毁，只有后堂勉强有几间房还可以住人，萧棋非知道太子殿下要亲自前来赈灾，便让人把保存最完整的那一间收拾出来，众人一到府衙，早有仆人迎了上去，把众人带进了这间屋子。
    “谁来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奕晨顾不得打量屋子的陈设，坐在椅上问。
    “还是老夫来吧。”乔炯这些天来，一直跟萧棋非一起处理这些事情，对情况比较了解，“灾难发生之后，萧大人处置地非常得当，他一面指挥守军在废墟之中寻找可能生还的百姓，一面派人在城中各处搜罗，将所有能吃的粮食集中在一起，然后统一分配到每个百姓的手中。”
    “这样的处置很好。”奕晨点头，示意乔炯继续。
    “是，萧大人非常能干。现在比较麻烦的是疫病。兵士会严密监视城中百姓，所有得病的人都被集中在思源镇上，现在也没有能够根治的药方，他们的情绪非常激动，老夫实在担心他们会闹出什么乱子。”
    “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本宫会去那个镇子……”
    一直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段景轩，听到这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开口。
    “有殿下亲临，他们的情绪一定会得到控制，只是那地方太危险，殿下还是不要去的好。”乔炯毕竟是祁王朝多年的老臣，太子深入那样随时可能染病的环境之中，他怎么能够放心。
    “侯爷不必担心，本宫有分寸的。”
    “可是殿下……”
    “本宫心意已决，侯爷不要再说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关于赈灾粮发放的问题吧。”奕晨摆摆手，阻止了乔炯的话。
    当众人商量完发放赈灾粮的事情之后，天已经濛濛亮了，奕晨示意众人离开，段景轩看他一眼，终于还是跟着众人往外走。
    “太傅慢走。”
    奕晨的一句话拉住他的脚步，他转身面对这个自己教了十年的学生，目光如往日一般的淡然。
    “太傅没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吗？”等到众人全部离开，奕晨斜靠在椅子上，以手抚头，这几日，他是真的累坏了。
    段景轩想了一会儿回答：“殿下刚刚的处置非常得当，亲自去思源镇，不仅可以收服民心，而且这样的行为看在袁承天和乔云哲的眼中，对日后殿下拉拢他们，有着很大的帮助。”
    奕晨抬起头，目光紧紧的锁定他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丝一毫的关心，不是对他口中的殿下，而是对奕晨这个人的关心，可是，他失望了，他的脸上除了淡漠什么都没有。奕晨的目光立即变得忧伤起来，一句抱怨不由自主的出口：“所以，我只要尽到太子应该尽的指责就行了，对吗？至于奕晨会不会因此而染上不治之症，你一点都不在乎是吗？”
    段景轩低着头，眉毛颤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变化并没有传进愤怒的奕晨眼中。
    “臣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殿下身份高贵，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奕晨一掌拍在座椅上，每次跟段景轩生气，他都有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自己满心的愤怒，却总被这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弄得无处发泄。可笑的是，即使如此，自己也永远不死心，一次次地拿自己的安危来试探这人的反应，就算明知道结果必然还是失望也依旧乐此不疲。奕晨啊奕晨，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像你这样悲哀吗？
    段景轩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奕晨悲伤的模样，心如同被刀割一般的疼痛，一口鲜血涌上了喉头，只是再一次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殿下，天就要亮了，请允许臣回去休息。”紧跟之后的是一连串的咳嗽。
    奕晨恍然记起，他是得了风寒的，于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担心起他的身体：“罢了，你走吧，我会吩咐人熬药给你，明天发放粮食的事，你就不用参与了，留在县衙中休息吧。”
    “臣多谢殿下的体谅，臣告辞了！”段景轩停了一会儿，补充道：“殿下也好好休息吧。”
    奕晨摆摆手，示意他离开。等到那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他才站起来，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段，你可知道，我有多心痛。
    远远地离开那个房间，段景轩弯下腰，一阵急促的咳嗽之后，一口鲜血终于喷了出来。
    不远处，袁承天和乔云哲将这一幕全部看在眼中，云哲本想要过去看看，却被袁承天一把拉住。
    “为什么？”他问。
    “他的病绝对不止是风寒这么简单。”袁承天一脸凝重地说。
    “很严重吗？”云哲很少见他如此严肃。
    袁承天摇头：“改天找个机会给他把把脉。”
    “……”云哲没想到他会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
    袁承天看穿了他想法，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只是觉得他像当初的你一样别扭。”
    云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