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文】 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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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六弦
那是一段艰苦的岁月,矮矮的围墙,时刻有凛冽的风肆意来袭,也有无奈的钟声在黎明前敲响……那个时候,我是麻木的,麻木到分不清除了爸爸妈妈还有什么亲人?因为那个时候,爷爷奶奶把财产都分给了二叔,爸爸是长子,人又老实憨厚,根本就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我和妈妈住进黑洞洞的茅草屋。
都说家是温暖的,而那个时候,我的家却只有凄凉。
矮小的土房上面铺盖着几层稻草,坑坑洼洼的地面不时地有虫子定居,还有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以及那个漏风的围墙,这些画面构成了一个家,一个平淡到没有任何声响的家。
爸爸那个时候从很高的树上跌下来,摔得很严重,妈妈哭了,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有的时候,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妈妈就怂恿我去“东边”,也就是我爷爷奶奶家要点米或者柴,那个时候的我是很活泼的,满庄乱跑,跑得比马都快。
爷爷对我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每次我到他家,他都会给我东西吃,而奶奶却把好吃的东西都藏在黑漆漆的瓷缸里,上面盖上许多层纸,再压上沉甸甸的盛满面条的箱子,连只老鼠也休想进去。
爷爷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英雄,抗美援朝时期的连长,他时刻和我讲过去的故事。
爷爷是尊敬奶奶的,因为奶奶给他生了七个孩子,四个男孩三个女孩。
而奶奶的脾气是倔强的,在我记忆里,奶奶总是板着脸的。
那时候,我体弱多病,奶奶又精通点医术,每次去找奶奶看病的时候,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当然,奶奶喜欢抽烟,给她买上两盒烟她也会妥协的。那个时候,我被病魔折磨得很痛苦,用买油的钱去买了两盒烟给奶奶,奶奶却嫌弃烟不好。最后,是妈妈几乎疯掉的祈求奶奶才换回我的康复。
我不知道奶奶到底是个怎样冷酷无情的人,我是她的亲孙子,也是她唯一的孙子,可她对待我似乎比对待外人还陌生。
后来,我知道奶奶是怕我们家给她带来负担,当然,我不怪奶奶,她始终是我的亲奶奶,我长大了还是一样孝顺她。
住在那个草房有十年左右的时间,成天我最担心地是下雨,因为每次下雨,屋顶都会漏雨,而且,我总感觉这里不安全,土做的围墙都裂开了缝隙,似乎有崩塌之举。我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而爸爸慢慢的康复,也自己学会了一点医术,我的鼻子经常流血,爸爸就经常帮我止血,我经常发高烧,妈妈就成天坐在床边照顾我……
后来,爸爸妈妈终于把我扔给奶奶出远门了,再不挣钱就怕这个家要真的破碎了。
在奶奶家的这段日子,我过着像贼一样的生活,弱小的身子时常会饿,所以,我就趁奶奶不注意拿走一块干粮,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啃起来。
我那时虽然小,但也是有记忆力的。奶奶把好吃的东西贴上标签,说里面有毒,而我总是把标签撕掉,吃光里面的东西满院子地跑,边跑边对奶奶说,我中毒了,可还是能跑啊。
奶奶说是药性不够。而我就乐了,那再给我多来点吧。
以后的日子,我豁出去了,为了生存,为了等爸爸妈妈回家,我吃光了奶奶口中所谓的“毒药”。渐渐的,有一丝力气了,我偷偷把奶奶的那口大黑缸上面的东西挪开了。里面的“毒药”真多啊,够我吃上整整一个月。
奶奶怕我再偷吃她的东西,就开始给我做饭,每天都是薄如水的米汤,硬如石头干粮,黑乎乎的咸菜……
后来,我就这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爸爸妈妈的回来,那个时候,妈妈又一次哭了,因为当时的我已经瘦得皮包骨了,爸爸则是眉头紧皱,心疼地说,洋洋,我们回家了。
以后的日子,告别了那座已经快要塌陷的草屋和那堵漏风的围墙,终于盖起了属于我们一家三口的第一座瓦房,那个时候,我12岁。
爸爸妈妈用他们的汗水换来了属于我们的第一个家。
我每天洋溢在幸福的喜悦中,常常哼着小曲去学校上课。
每次回到家中,我面对地不再是那堵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围墙,而是一堵砖头垒积的坚固院墙,以及两扇充满希望的窗户……
那个时候的我,不晓得计算爸爸妈妈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但我深切地知道,这个家是来之不易的。所以我很珍惜这个家。
有时候,妈妈给我一毛钱,我就可以高兴好几天,而有一次爸爸给了我五毛钱,我整整高兴了一年。爸爸在我的印象中虽然是严厉的,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地好父亲。从小到大,我只挨过一次打,那就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我在自己家的地里把麦苗拔掉一棵,那个时候爸爸很心疼,心疼那一棵麦苗,一棵麦苗就能结许多粮食呢。失去理智的爸爸把我弱小的身体踢了好远,但那一刻,我却感觉到爸爸并没有用力。
就是因为那次,我仿佛片刻间被融入了新的生命,从此再没有挨过打,因为,在爸爸妈妈的记忆里,我一直都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让人省心。
于是,爸爸妈妈再一次出远门了,那个时候我12岁半。这一次,妈妈把我交给了年迈的外婆照顾。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至少在我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外婆家的围墙好高,为了防止盗窃,墙头上有很多玻璃渣,那围墙高得我踮起脚尖都看不到一块玻璃。
这些年我仿佛都是在不同的围墙中度过的,十岁以前在漏风的破旧的围墙中,心中满是害怕;十岁到十二岁是在红色砖头垒成的坚固围墙中度过的,那个时候,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因为爸爸妈妈在我身子。十二岁到十五岁左右我是在外婆家的高高的围墙里度过的,那段日子是无比漫长的,因为我每天都在思念着远在他乡打工的爸爸妈妈。
我长大了以后,爸爸妈妈已经是满头白发了,而我在这些漫长的岁月中沉淀着,思念如潮水般起伏,我的心灵颤抖在新的冬季,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2009-12-07
六弦于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