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墨回想起素馨那日的样子，不禁捂着嘴，惊恐的瞧着烟然，半响才哆哆嗦嗦的问道：“主子把那个荷包给了福沛阿哥？”烟然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理会，捡起落地的帕子捋了捋，低头瞧着，仿佛这方素帕是什么精致的物件似地。
    秋墨只是不安，拿手捂着胸口定定心神。却又忍不住：“这么些年了，主子这会子怎么想起这个来？”
    “当年我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不想却生出这样的事来。”烟然叹息了一声，道，“你瞧见福沛阿哥的眼睛了么？”
    “倒是没在意。”秋墨埋怨道，“那会子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个，一双眼睛只在主子与那一位身上就够人忙的。”
    “那双眼睛。。。。。。怕是瞧进主子的心里去了。”
    秋墨薄怒道：“只管这样神神叨叨，我可再不与你说话了。”
    正闹着膳房的公公过来传话，午膳已然准备妥当。烟然答应着，便打帘子进去。素馨歪在榻上手执书卷，耳上碧绿的水滴坠子隐隐带着荧绿的光泽，涟动处若微波轻起，烟青色的袍子越发添了层娴静。
    “主子，午膳已然妥当了。”
    素馨应了声，却只是不动。约摸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放下书卷。笑道：“什么时辰了？”
    “已然午时了。”
    素馨接过茶静静的吃着。秋墨进来只拿眼瞧着烟然，肃立在一旁不言语。烟然蹙眉不解，也只是瞧着她。素馨放下茶见这个光景，道：“说吧。”
    秋墨只是犹豫，半响才上前回道：“方才奴婢打发人去瞧皇上什么时辰过来，养心殿的公公说景仁宫的奴才来报，贵妃娘娘身子微恙。皇上。。。。。。”
    素馨见她这样吞吞吐吐，不怒反笑：“什么大事，竟这个样子。咱们用也是一样。有日子没有这样正经准备膳食，倒浪费了。”又打趣道，“今日你们有福了，与我一起用。”
    “谁说浪费了？”
    众人不防皇上来了，唬了一跳，又忙请安。素馨也忙福身请安，却被三两步上来的胤禛扶了起来，道：“你我之间倒不必如此多礼。”
    素馨依言起身，胤禛已然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笑对素馨道：“传膳吧，朕也饿了。”
    素馨吩咐秋墨出去准备，又让烟然打了热水来，亲自缴了巾帕上来，胤禛接过擦了擦，问道：“朕叫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你收着了没有？”
    素馨嫣然一笑道：“正要为这个谢恩呢。”
    “那朕就等着你的谢礼。”
    素馨见他难得这样高兴，便凑个趣。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臣妾谢皇上赏赐。”
    胤禛见她眼波婉转灵动清澈，一时愣在那里。他心里飞快的翻滚着，执拗的要在这眼神里寻找往昔的神情。追根就源，他的心，到底是空的。
    俄而膳食准备妥当，秋墨请了主子们去外间用膳。素馨亲自替他挽了袖口，胤禛知她的性子，也只等着她布置妥当了才叫坐下。
    “还是你这里的膳食美味。”
    素馨陪笑道：“御膳房还敢苛刻皇上不成？”
    “倒不是这话，只是不合朕的心思。”说罢随意瞧了素馨一眼，见她只是忙着布菜，好似没听见，心里总归有些不快活。
    素馨见他顿了顿，只当他要酒，便又斟了一小盅，笑劝道：“只饮这一杯就罢了。”
    胤禛并未吃酒，对素馨道：“锦蕙身子不好，朕去瞧了瞧。”见她只是应了声，又道：“她身子不好，你得空了去她那里坐坐。”
    素馨笑道：“妹妹身子向来娇弱，多歇歇才是。”
    胤禛想起方才在年氏那里的情形，又见她这个样子，倒像是自己白白讨了个没趣。又因着登基以来朝堂上皆是百事不顺，心里越发的不痛快，当着众人总归要顾及身份。痛饮了几杯，到底挥退了众人，借着酒劲怒言道：“朕的心思几时逃过你的眼睛！今日也不必装腔作势，拿着你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皇后派头！如今我只告诉你：朕不许你这样做！”
    素馨拿起杯子饮了一盅，因不擅饮酒，只一盅便双腮桃红。眼帘轻启，素馨微微笑道：“皇上何苦这样大动干戈，臣妾难道还能抗旨不成。好不容易来一遭，多少给臣妾些颜面才是。”
    胤禛见她满口的皇上臣妾，心里更是烈火烹油。顾不得许多，这些年的隐忍终究被一个荷包燎了起来。从前襟里拿出荷包重重的摔在桌上，冷笑道：“这又算是什么呢？”
    素馨拾起荷包，放在手里细细的抚慰着那些针脚，喃喃自语道：“可是说呢，这又算是什么呢？”怔怔的瞧了半日，不禁掉下泪来，几近柔弱道：“他那双眼睛把臣妾的心瞧乱了，这怪不得臣妾。”
    胤禛不由的捏紧了拳头，他是知道自己再也生不出勇气来的，只得这样两两相望，这样一个距离像是隔着山隔着海，却始终敌不过隔着心。
    微风拂过窗栏，裹带着微微的清香，外面廊子莺啼婉转。胤禛的突然想起那年随皇阿玛南巡时听的一句戏文：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他终究是没有了勇气。
    “爷既允了你，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