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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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的六月是残忍的六月,因为它绝情地一转身,拽下一段你舍不得的校园青春。
——题记
戚宁住在203寝室,这可是个被全男生宿舍评为的“风云寝室”。其实戚宁也不知为啥,莫名其妙得就有了这个称号。
203里一共有5个人,其中一个叫老浪。老浪为啥叫老浪,那还得从老狼说起。
老浪特喜欢听老狼的《同桌的你》,没事儿就哼上几句。其实老浪唱歌挺好听的,虽然有些沙哑但富有磁性。老浪说长大后一定要成为歌手,然后就只翻唱这一首歌,同寝室的人听后无一不撇撇嘴:“哪有只唱一首歌的明星啊,那肯定红不了。当歌手就应该红他个发紫才行!”之后室友们干脆就叫他老狼,可老浪一听连忙摆手:“那可不行,咱还没到人家那程度呢。”经过大家的讨论,终于敲定了“老浪”这个别号。
老浪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从乡下借了十几万才来到这个破得掉渣的学校。其实这学校也不算差,风气正,学习氛围浓,就一点不好——女生少。做操时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纯爷们。老浪倒是无所谓,正好可以专心学习。
老浪说他小时候干过许多坏事,其中有一件就是捞人家女生的裙子。他始终想不明白为啥女的能穿裙子而他不行。戚宁白了他一眼,说:“你想穿就穿呗,又没人不让你穿。”
结果那天下午上课时老浪真就穿了条裙子来,还是乡村那种非主流的。全班哄堂大笑,弄得他挺不好意思。最令戚宁郁闷的是老浪竟然穿了一下午都没换,硬是撑到了晚饭时间。老浪和戚宁走出教室后,到处听得窃窃私语的声音。
“浪哥,今儿个换口味啦?”戚宁看着远处偷笑的哥们,忍无可忍地把老浪拉进教学楼后面浓密的树阴下。他正准备好好教导一下这个脑袋少了一根筋的白痴,忽然看见老浪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莫名问道:“戚宁啊,我咋觉得有些奇怪捏。我表妹穿了这条裙子后贼漂亮,为啥咱穿上它就那么多人笑呢?”说罢他还低头瞅了两眼裙摆的模样。
“我的天!”戚宁无语地抱头长叹,“你个白痴,快去给我换了,别在这里丢我们203的脸!”在他的厉声下,老浪悻悻地回了寝室。
之后全校都知道了戚宁班上有个穿裙子的牛人叫老浪,所以“裙子风波”后老浪又得了个新外号,“老裙”。
戚宁终于知道了203为啥是风云寝室了,原来是因为有老浪这个风云人物啊!
每天晚上没事儿203的人总喜欢围着老浪让他讲自己的罗曼史——大家都知道老浪曾有过一段恋爱经历,纷纷抢着要听。
“其实也没啥,就是在一起说说话,作个伴儿。”老浪说这根本就不算恋爱,只是感情比较好而已。
“那你们后来怎么分了呢?”同寝室的李明忍不住问道。老浪一听就懵了,有些难为情地想了半天最终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她就不理我了。”
“你肯定做了一些让她不高兴的事。”戚宁戳了戳老浪的背,“你想想看,在她不理你之前你都干了些什么?比如说送了什么令人讨厌的礼物或者其它之类的。”戚宁向来是不敢恭维老浪的审美水平。
老浪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好像是送了她一样东西……”
“是什么!”全寝室的人异口同声地问。
“一袋根菜。”
“啊?”老浪的话令人大跌眼镜,戚宁算是领教到了老浪非一般人能理解的思维,“哪有送女孩子这破玩意儿的!”
“可是她说她最喜欢冬天的根菜了。正好我家里存了几袋就给她送去了。”老浪甚是无辜地讲道。
“那这就不对了。既然你说她喜欢这东西,那她为啥就不理你了呢?”戚宁觉得这事颇有蹊跷,“她真说过喜欢根菜?”除开审美水平,戚宁还是不敢恭维老浪的理解能力。
“那倒没那么直接,”老浪傻笑地挠挠头发,“她说她最喜欢寒根了,那不就是冬天的根菜么?”
话音刚落,寝室里一片哗然。
戚宁敲了下老浪的头:“你个榆木脑袋,那哪是冬天的根菜嘛,分明是韩庚好不好!”
“韩……庚?”老浪愣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呀,难不成是韩国的根菜?可是我家穷,哪有这么高级的东西耶……”
“我真是服了你了!”面对到现在还无动于衷的老浪,戚宁彻底无语了:“韩庚是个很红的明星,现在的小女生都特迷这些。”看着老浪又要开口,戚宁赶紧接道:“你可不要问我明星是什么,那可不是什么明亮的星星。”
老浪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没要问那个,只是为啥她会喜欢那个什么韩庚呢?”
戚宁耸耸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已经开始怀疑老浪是不是从外星来的:“我咋知道?反正人家韩庚比你帅,比你有才,比你有钱。”
这时熄灯铃响了,大家悻悻地回到各自床上。
那天晚上戚宁一直听到老浪床上有奇怪的响声,扰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只好偷偷地下了床,把耳朵贴在老浪床边。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老浪断断续续的梦话:“比我……帅…有钱…有才……”
戚宁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星哪是我们这些平凡人能比的?
可自从这件“分手原因事件”后也没见老浪有半点长进,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明星一无所知。用老浪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咱不跟明星比,那是自讨苦吃。”
戚宁就是喜欢这样的老浪,虽然有些笨,有些呆,有些神经,但是很可爱。
时间真得很快,快得近乎残忍。每天教室寝室的两点一线和老师的督促简单地构筑了他们的高三生活。
老浪说在毕业前一定要好好请兄弟伙喝几杯。大家都知道老浪穷所以不愿去,可老浪是个固执的人,决定了的事一定不会改变。
高考前一周的晚上老浪吆喝着室友们一起去了学校附近一家小菜馆。虽然一共只有五个人,但毕竟青春期的男生都长得人高马大,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踏进菜馆,吓得老板娘还以为打劫的来了。
点菜时老浪自信地拍了拍鼓囊囊的口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大家尽管点,咱有得是钱。”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可唯独戚宁在叹气。今天下午只有他看见了老浪躲在床上数钱的样子。一角一角,一块一块,零零碎碎铺了一床。
上了些小菜后,老浪突然站起来,举着酒杯向大家示意:“咱语文不好,说不出很啥有感情的话来,只是咱非常高兴能交到在座的各位,今天大家放开吃,算是给咱高中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他的话音刚落就博得了一片掌声,老浪有些腼腆地低下头。
那天大家吃得都很尽兴,虽然只是些家常小炒,但老浪觉得特别香。
几个大男生喝得有些微醉,晚饭后张磊提议去k歌。老浪正纳闷儿时戚宁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k歌就是唱歌——你不是那么喜欢老狼的歌么,今晚就唱个痛快吧。”
这是老浪第一次去KTV,显得有些胆怯,大家凑钱包了一个小间,轮流去唱。
包间里灯光有些昏暗,音响效果也不是很好。也许是喝酒壮了胆,一副破铜嗓子的李明自奋勇告第一个去唱。他拿起麦克风胡乱唱了一气就被大家赶下台。
“老浪,来一个!”
看着坐在沙发上孤单的老浪,戚宁催促着他:“张磊,快给浪哥点一首《同桌的你》!”
在大家的推搡下,老浪慢吞吞地走上去,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可又有些难为情地抓抓头发:“还是算了吧。咱唱不好……而且也用不来这玩意儿。你们唱我在下面听就行了。”
“哪能这样?反正没人笑你,你只用对着麦克风唱就行了。来一首嘛!”已经为老浪点好歌的张磊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
歌曲的旋律缓缓响起,老浪有些局促地坐在高脚凳上。他听着耳边再熟悉不过的调子心情忽然间变得很轻松。似乎是回到了每个晚上偷偷听歌的时光,老狼的这首歌不知已经陪伴他走过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
这是他曾经青涩的回忆,是高中时期为数不多的乐趣。只是高考一过,他就和这一切分道扬镳了。
花开的六月是残忍的六月,它绝情地一转身,拽下一段你舍不得的校园青春。
老浪本该唱了只是半天没见他有反应,戚宁皱着眉走过去,却看见他迅速地用手在眼角一抹。
“噢,我马上唱,刚才没太注意节奏,”老浪赔着一脸抱歉的笑容,然后深吸了口气。戚宁站在他身旁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老浪有些发红的眼睛。
那一刻,他从这里面看出了悲伤和惆怅。
“算了,你别唱了。我来。”戚宁淡淡地说着便抢走老浪手里的麦克风。老浪吃惊地看着戚宁,忽然笑了。
戚宁唱得很用力,像是要把老浪那份劲儿也一并使上,原本一首轻快带着淡淡怀念气息的歌被他唱得十分悲壮。除开戚宁和老浪,其他人都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欲睡,谁也没注意到老浪在一旁听得泪流满面。
之后他们谁也没再提过那晚的事,那首戚宁唱的《同桌的你》。
高考结束后大家就各奔东西,戚宁听说老浪放弃学业回乡种地去了。几年过去,他也快淡忘了老浪。
六月的某一天戚宁陪着女友逛街,沿路上几家音像店都在放《同桌的你》。他很纳闷儿怎么最近这首老歌突然变得很红,女友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还真是赶不上潮流,最近有个很红的新人翻唱了这首歌,结果超赞!”戚宁听得女友一番话忍不住走进一家音像店。
刚进门就看见了一张巨型海报,上面的人笑得深情款款,低下写着“比老狼更有魅力的老浪——同桌的你精彩不容错过”。
“你以前总是很小心\向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
听着耳边熟悉的调子,戚宁的眼湿润了。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听老浪唱歌,以前他只知道老浪会唱歌,但不知道能唱得这么好,似乎在老浪的浅唱中戚宁柔软地想起了他们的高中。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当一个歌手,而且只翻唱这一首歌!”
“哪有明星只唱一首歌的,那肯定不能红。当歌手就应该红他个发紫才行!”
老浪真比上了老狼。
戚宁站在喧闹的街上忽然笑了,那一刻世界变得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