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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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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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双充满莫名色彩的眸子直视着,皇帝的心猛烈地疼。
“我在你身边,皇帝…不会身无长物。”
说着动情的话,满意地察觉抱着他的双手一颤。
“我…”公输月心情不禁大好,张了张形状美好的菱唇,还想说些什么,可喉头的腥甜却封住了一切准备好的辞藻。
是那一剑刺得太深么?
一口鲜红的血,从抖动的双唇中溢出,将皇甫翰缀着白色裘毛的领口染成殷红。
“月…月!你别吓我!”
此时无声胜有声。咳着吐出的一口血,将一切煽情的词藻都比了下去。
惨白的绝美笑颜,近在眼前。皇甫翰的脸色也比公输月好不了多少。
“你说君是君,臣是臣。”那双常闪动着不明笑意的眼睛蒙上一层浅淡的灰色。
皇甫翰有生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他慌张地安慰道:“不算!不算数的!月!御医快来了,你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呵呵,这样也好。”公输月撇过脸,自顾自地轻声笑着。唇上还沾着先前吐出的血,他撇过脸不去看双目泛红的皇甫翰:“这样皇上就不会苦恼,不会尴尬。只要臣一死,那天的事…除了皇上,谁也不会知道。”
会死么?月会死?
不,朕不允许!
“太医呢!”皇帝转头喝问站在一旁的侍卫。
武功绝世的顶头上司不知怎么的弄了一身的伤回来,皇上又像被拔了胡子的老虎。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寻常。
几个侍卫不明就里,皆像被施了法的木头人,站在原地不知手脚该往哪放。
竭力想要维持神智的清醒,但此刻却真有些力不从心。
“翰。”
抓着皇甫翰手臂的手指一紧。
皇帝的心也随之一紧。
公输月似乎想说什么。皇甫翰低下头,凑上去听。
低声却清晰的三个字传进耳。
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等,又等这三个字等了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公输月轻轻阖上眼睛,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效果…似乎不错。
意识真的开始模糊了,皇帝俯下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楚。不过,他知道,那一定不会是拒绝的话。
翰,我说过,你是我的。
盘龙殿里的人出出进进,都一脸慌张。
倒不是当今天子得了什么急病,只是…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沉着脸站在榻前,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一向面若桃李,春风得意的和亲王爷也是一脸凝重,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公输月的伤口一直流血。怎么也止不住。
伤口不长却很深,虽然没有伤及脏器,但太医说伤人的剑是特制的,切口整齐,没有特制的金创药就是神仙也回天无术。
从刚刚开始,公输月就因失血过多完全陷入昏迷中。
两个太医握了笔你看我我看你,迟迟不敢下笔写方子。
不知道金创药的配方,写了也是白写。
“你们都杵在这做什么!还不滚去抓药!”
清冽的声音打头顶上来,迟迟没落笔的手一抖,毛笔“啪”得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两个声名远播的太医,双双跪下,埋头望着地上蘸满墨的笔尖,连大气也不敢出。
伴君如伴虎。说这话的人,大概没见过君王真正的怒颜,才会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怒不可遏的皇帝比老虎可怕了不知道多少倍。
被顶上的两道目光所慑,寒意顺着脊梁滚上来,连头皮都是麻的。
“臣…无能为力。请皇上…节哀…”
一阵凉风从耳边刮过,官帽被削去大半。
说话的太医吓得表情僵死,皇帝竟抽出和亲王爷腰间的配剑,亲自动手削了他的官帽。
“废物!你是在咒月死么!朕向你保证!你绝对死在他前头!”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青着脸猛地磕头。眼前的皇帝绝不是平日里那个持理稳重,仪态万千的皇帝。他像是被伤了爪牙的老虎,红着眼睛,见谁都想咬一口!
皇甫訾有些看不过去,上前一步,却被皇甫翰冰冷的眼神制止。
眼前的皇兄…让他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公输月的情况不容乐观。
龙床上的淡黄色锦被被血所染,骇人的血色让皇甫翰的理智完全不管用。
“皇兄。”斟酌着开口:“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试试。”
“谁?”
“顾太医。”
皇甫翰泛着狂怒漩涡的眸子稍稍平静了些。
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活神仙!
“去,把顾太医叫来!”
“可…”皇甫訾终于从皇帝几近疯狂的怒火中看清了公输月在皇甫翰心中的地位,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顾太医只医皇胄,公输大人似乎不合适。”
“什么合不合适的!朕让他来!是他敢抗旨,还是你想抗旨!”
“臣弟不敢。”
从来不对他发怒的皇兄为了公输月几次和他大动肝火。
其中的缘由,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甫訾何等聪明又岂能不知。
既然再怎么僵持都是同样的结果,还不如退一步。
念此,皇甫訾转身去找顾太医。
顾太医是出了名的倔脾气,高心气。可面对圣上的口谕,也不敢违背。
片刻便匆匆赶至。
放下医箱,见皇帝面色不善,也不敢多问,便替躺在龙榻上的公输月查看起伤口来。
是剑伤。
切口整齐,不过绝不是什么惊世的特制刀剑刺的,只是刀锋刺来过快,来不及躲避,被直直刺进腹部。
顾太医半晌没有说话,神色颇复杂地望着昏睡的公输月。
要说受这伤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还说的过去,不过禁卫军首领的功夫纵使他深居简出也是有所耳闻,在大宓,这位文武状元的盛名可谓是妇孺皆知…怎么会不济到避不开这一剑?
莫非是这位大人自己撞上去的?
“怎么样?”耐心用尽,心急如焚的皇甫翰,见顾太医看着伤口皱眉。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依臣看,大人的伤没有大碍。”见皇帝对榻上之人不同寻常,顾太医把到口头的话吞了下去。
虽然医者父母心,但还是保命为主,医人其次。
拿过一旁的药箱,拿出一根银针,一卷细线。
命人端来一杯酒和的曼陀罗让公输月喝下。
做了仔细处理后,便开始像女子缝衣服一般,缝补那伤口。
两道如峨的黛眉轻轻拧起,汗珠从额上不断渗出。
很疼么!
皇甫翰死死盯着那道骇人的伤口,那一针针皆像刺在他的心上,又麻又痛。
“轻点。”不禁出声提醒顾太医。
“微臣知道。”
顾太医动作娴熟,不出半盏茶功夫便将那血流不止的伤口缝合了,随即上了药,血便立刻止了。
又写下内服的方子,让宫女去抓。
皇甫翰确认伤口不再流血,才稍微放下心来。
“等大人身体好些,臣再来拆线,拆了线,便完全好了。”
整理着吃饭家伙,转头去望那万人之上的皇帝,竟看见他坐在榻边小心地替公输月擦汗。
那神情就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贝。
一屋子的人皆目瞪口呆,除了皇甫訾,没一个敢吱声。
“皇兄,既然公输大人已无大碍,那臣弟便遣人挪他回去。这是皇兄的寝宫,君臣有别,皇兄再怎么惜才,也不能忘了身份。”
大家都听明白了,这是皇甫訾给皇甫翰造的台阶。
可皇帝却似乎并不领这份情。
他亲自拧了把凉帕子,叠好放在公输月额上,连看都不看其余人一眼:“不用了,他就住这。”
“皇兄!”皇甫訾惊叫一声。
这也太明显了!
“朕说,他就住在这。”
如果不是该死的身份有别!月怎么会出事?
从今往后,臣是臣!月是月!
“你…”皇甫訾咬着下唇,注视着皇帝海一般的深眸。亏他还好心地替他找台阶,竟然一点不领情。
臣卧君榻,成何体统!传出去,皇家的尊严何在!皇帝的天威何在!
“皇上说得也有理。”顾太医默默地收拾好药箱,临走也不忘给皇帝做个人情:“公输大人的伤没好全,不便移动。万一伤口再裂开,事情就麻烦了。”
一个赞许的眼神抛过来。顾太医仍是一脸若无其事地收拾东西。
皇甫訾憋了半天气,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世上皇帝最大,他一个小小的王爷能说什么?
何况他这个好师傅,可是一身的功劳,在皇兄心里的地位,比他这个亲弟弟,不知道高了多少!
有些吃味地想着。
不过堇色的瞳孔中终泛上一阵笑意。不管怎样,师徒一场,只要别真死了,就是好事。
皇甫翰见公输月睡得安稳了许多,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宽宏大度地让两个废物太医赶紧滚。
捡回一条命的两人,连连谢恩。倒退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