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情殇 第一回 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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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娘亲告诉我,我名字的由来,便取自《诗经》。而后,便听见娘亲一字一句的念,日夜念上好几遍才肯休停,娘亲念得久了,便哼着成了歌儿,她左手按弦,右手抚琴,歌与琴与诗,倒是相辅相成了。
日子久了,烦了,我就一字一句的跟着背,亦唱: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于是,我日日念,夜夜听,便耳熟于心。
时年八岁的我,仍是懵懂,自不明诗中所阐述之意,后来知了,我便哀叹声声,为娘亲哀叹。亦为自己。娘亲这一生只将心思赋予琵琶之上,我尽得她毕生所学,娘亲每一奏琴,必引猿猴哀啼,百鸟相鸣,可每每此时,我亦只能望而生叹。
幽幽山谷的生活,很是自在。
娘亲警告我,在这迷花谷,我不再是大小姐,曾经辉煌的家族亦莫在对任何人提起。我有些迷惘,为何好好儿的大宅子不住,非来谷里住石洞?
晃了晃脑袋,敲敲自己,也不再想了,暗道:你个小不点儿,关你什么事儿,想什么想呢。于是我便每日爬树嬉水——掏鸟窝、偷鸟蛋、叉野鱼、逮野兔这皮事儿我全干过了。
娘并不责骂我,只是嗔怪着说我淘气,我便吐吐舌头,笑嘻嘻的跑开了。
迷花谷纵然自在,玩久了亦无趣。
游走在山水间,身后跟着前几日在涧里拾来的银狐,那时它仍是奄奄一息的,皮破骨露,很是可怜,当时见其模样,我心下不忍,便将它安在洞里养着了,稍稍几日,它便活跃了,伤好了大半,在草丛间嬉戏,样子着实欢快。
我为它取了个名儿,唤:卜黎。
卜黎卜黎,不离不离。算是对生命的,一种祈福吧。
卜黎很有灵性,仿佛听得懂人言一样,从不违逆我要求的任何事。
卜黎一身银白,额间有一撮艳红的毛。它生了双灵动的狐眼,老是滴溜溜的转。我觉得很是可爱,有了留下它的想法,卜黎也不走,娘亲亦随它跟在我身边。
卜黎仿若能懂我心中所想,喉咙咕噜一声,蜷缩在我怀里,翻了个身,那样子着实惹人讨喜。我轻抿嘴角,唇边的笑容不觉因他而扩大了,有了它,也许我的生活将不再无趣,“我的小卜黎啊,你要快些长大,那时我将同你驰骋于山间,嬉戏于山泉,此生此景,亦当共享。”
语毕,在我未见的那一瞬,卜黎的瞳孔闪过一丝银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