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沉闷两个字可以形容，源的报告做得很充分，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可现在的曦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源，注视着他那张自信的脸不断发出灿烂的光芒，他怎能如此自如的面对我，再次看到我，就只是面对陌生人么，或者说是上司？他现在的语气确实是对上司说话的口吻，可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关于要补充的东西就这么多，”对于曦只是眨眼的功夫，源已经做完了详尽的报告，“您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么？”
    “暂时没有，”曦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根本就没有听，何来问题，“资料你先放下，我会看的，我现在想跟你谈一下题外话。”曦尽量保持平淡的语气。
    “什么题外话，是公事还是私事？”源问得有点多余，他心里很明白曦现在的心情，尽管他已经长大了，变得更精明能干，也更不易亲近，但骨子里的性情还是没有变，至少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
    “如果是私事呢？”这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我没有认出他，还是他根本就忘了我这个人？
    “那么，”源很邪恶的故意顿了一下，“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什么话等到下班再说吧，如果没有什么‘公’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没等曦从错愕中醒来，源自顾自得出去了，只剩下曦张着嘴巴，紧紧抓着手中的纸，在门关上的一刹那，狠狠的扔了出去。
    一天就在等待、彷徨、愤怒中度过，曦实在是不能理解源的行为，是面对还是逃避根本看不出来，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们的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
    “总裁，企划部的霍思源先生要见您。”秘书公式化地说着，昨天的事没有下文实在很让她失望。
    他还来干什么，跟我谈什么我根本不想谈的公事？还是省省吧，我只想知道他对我……
    “总裁，”曦的思绪被秘书打断了，秘书直接进来了，可后面没有他想见的人，“霍先生说您没时间没关系，他把手机号码留下了，您有时间可以给他打电话，随传随到。”
    这是什么意思，挑衅么？看着手中的纸条，曦自认不是孬种的拨通了上面的数字。
    “喂，您好。”源有礼貌的应答。
    “你对人都这么客气么？”没来由的一阵醋意。
    “不是，我知道是你。”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刚才为什么不进来，还要我给你打电话！”曦有点赌气。
    “当然是为了拿到你的电话号码呀。”多么理所当然。
    “哼，现在拿到了，你想怎么样？”
    “受死吧！”
    “什么？”
    “开玩笑的啦，中午一起吃饭吧。”
    “为什么？”
    “因为我想乘坐总裁专用的电梯啊。”
    “……”曦无语了，尽管对方已经因为久等不到回应而挂断了电话，他还是保持着那时的姿势，源太奇怪了，他变了，变得油嘴滑舌了，也变得更难于掌控了。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掌控过源，只是他在美国生活这些年，人事见得多了，自以为可以掌握人心了，奈何任何事都有例外呀。
    下班时间一到，源很守时的站在了曦的专属电梯前，曦一过来，电梯门就打开了，源率先走了进去，曦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跟着走了进去，啪的按下了一楼的键。
    “怎么不说话？”源无奈的问道。
    “你不是要参观电梯么，我说话干什么，或者你需要导游……啊”曦的话被源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源的手臂还是那么有力，怀抱还是那么温暖，让他回到了年幼的记忆中—“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源曾是那么坚定的承诺着，可是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源却消失了。
    午餐是在法国料理店里进行的。
    源有刻意安排在最安静、不受打扰的角落里，他想尽量保持平和的气氛，他的直觉告诉他曦对他有着一种敌意，这是他无法理解的，也是必须解决的。
    “你跟伯父到美国是五岁的事吧，”源倒了杯清酒，“到现在也有十五年了。”
    “那又怎么样，”曦很不屑的回应着，“你不是也被有钱的人收养，过上了大都市的生活。”
    “过得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
    “生活方面，学习方面，你的朋友，只要是和曦有关的事情我都想知道。”源不疾不徐的喝了口酒。
    都想知道就不会对我不闻不问了，十五年啊，足以改变一切的，曦哀伤的叹了口气，“也没什么，跟一般的孩子一样，上学放学，吃饭睡觉。”
    “即使做着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见解、不同的方法、不同的收获，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让你最难忘吧，说来听听嘛，我不会笑你幼稚的，别不好意思……”
    “真的没什么好讲的，”曦逃避的一饮而尽，“还是说说你吧，你的城市生活和——未婚妻。”
    “咳咳，”源差点将剩下的半杯酒泼到身上，“什么未婚妻？”
    “就是和你住在一起的女孩，你养父母的女儿。”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嘛，可不像我，对你的生活一无所知啊。”源耐人寻味的声音幽幽传来，曦只感到脸上一阵燥热。是啊，这么多年来除了完成父亲的各项指令，他唯一的活动就是收集有关源的一切情报。在自己离开村子的同一年源就被中产阶级的霍氏夫妇收养，当时的他很高兴，因为源可以像自己一样不必再过贫苦的生活了，这个认知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自己过的并不快乐，除了永远花不完的钱和一所空荡的好似有鬼魂出没的房子外，什么也没有，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躲在被子了，想着源温暖的怀抱以及安抚的声音，就好像刚才——曦一下子从思绪的深渊中回到了现实——曦觉得尴尬了，自己一直这么盯着源的脸看，太丢人了。
    “你应该喜欢吃西餐吧，”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触动了某个按钮，他也无以继续，反正早晚会知道的，“以后每天中午一起吃饭好么？”
    “好。”曦这次答的很干脆。
    在两个人刻意的缓和下，午餐时光过得还算顺畅，大部分谈了谈公司的事情，像人事经理一紧张就猛出汗呀，营销部的小李其实很有领导才能等等。无论是谁都不愿打破这份难能可贵的宁静，因为总有一天两人的问题会爆发出来，也许在很久以后，也许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