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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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孟俊彦听到门外有孩子喊道,他也忍不住起身走出了屋子,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孟俊彦伸出手,想接住那小小的雪片,可是那些美丽的雪花才落到他掌心便融化了,只留下一颗晶莹的小水珠。
村里的老老少少也放下手中的事,纷纷来到屋外,观赏大自然的恩赐物——雪。
孟俊彦和孟志鹏在这里生活,这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雪。孟俊彦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他想念故去的爹娘,想念生活了十二年的家,再也回不去了,因为一切都被改变了。
以前每年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娘都会为他穿上厚厚棉袄生怕冻伤了他。那时爹常带着他在院子里堆雪人,而娘总在旁边目视着他们,脸上挂着笑容。时不时的娘会用一直捂着暖炉上的手抚摸他的脸,防止他的脸被冻伤。
现在想想娘不是怕冷才常常抱着暖炉,而是担心他露在外面的脸会冻伤。每次娘温暖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都会让孟俊彦感到身心都无比温暖。小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原来娘对他是那么细心的呵护着,只是现在才真正的体会到,已经为时已晚。
俯里每年最热闹,应该是过岁朝的那几天吧!早早的管家伯伯就会将用桃木雕刻而成的"神荼"、"郁垒"挂在大门外。开岁那夜,因为管家伯伯没有家人,所以每年都会跟着他们一起守岁。看着雪景,吃着丰盛的饭菜。不管外面多么冷,屋子里都是暖烘烘的。
过年那几天不管是任何人,爹娘都会给他们发岁银。有家室的下人们那天也会得到爹娘的同意早早的回家与家人团聚,而没有成家的人,就跟着俯里的其他人一起守岁。
孟俊彦记得,娘会提前几天让管家伯伯去城里最好的点心店定制各种点心。开岁那天一部分留给他们自己食用,其他的分发给俯里的所有人。娘常说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而做下人的活得更难,所以要善待别人。岁首时,爹和娘还会带上他,将大米和其他吃的分发给周围的穷人们,爹说那些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所以爹娘受到人们的尊敬,是穷人口中的大善人。
孟俊彦不明白,爹娘做了那么多积德行善的事,从没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他们却没得到老天的保佑。早早的就离开了自己,不是都说好人能长命百岁吗?孟俊彦突然想起一段话,岁月就象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即将要面对的人生,中间飞快流淌的,是隐隐的伤感。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并不多。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
“俊彦,怎么在外面发呆”
“言大哥,我伯伯呢?”一件披风披到他身上,孟俊彦回过头就看到,莫言站在自己身后,便冲他笑了笑,看他身边并没有见到孟志鹏,便比划着手势问道。
“孟伯,去给张婶送点东西很快就回来。”莫言抬起头望着天空,不断飘落下来的雪花,淡淡的说。“下那么大的雪真罕见。”
孟俊彦默默的从侧面看着莫言的脸,他是前几个月突然来到村里的。他只是说他在躲追杀他的人,希望能在这里住些日子。刚开始伯伯并不信任他,觉得莫言非常可疑。后来一次孟俊彦在集市上被几个地痞欺负,莫言二话不说便出手相救。
莫言也在那次受了些伤,当孟志鹏为他处理伤口时,发现他身上竟然有着数不清的伤痕,鞭伤,烫伤,刀伤,箭伤,旧伤上压着新伤。让二人都感到震惊。他记得伯伯曾淡淡的说,不知是有过怎样的遭遇才会变成这样,莫言怕也是个可怜的人。
他虽然话不多,却非常勤快,帮了孟志鹏不少的忙,而有他在孟志鹏也放心了不少,因为莫言总是默默的陪在孟俊彦身边,当他遇到危险时也会出其不意的保护他。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孟志鹏才渐渐的放松了对他的戒备。
莫言性子很冷漠,沉默寡言,孟俊彦和孟志鹏都已经习惯了。知道他虽不喜欢说话,可心地却很善良。故意摆出一副冰雕脸,让外人不敢靠近他罢了。
不过到后来相处久了,莫言对他与伯伯话也渐渐的多了起来。虽然还不到常人的三分之一,但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平时很少与人接触,就连孟志鹏与孟俊彦也是如此,见他时常消失个一两天,时间一长二人也并未放在心上,应该是有什么事吧,他们与他并不熟悉,人家的事孟志鹏也不好去刻意打听。
一天孟俊彦走到正在修补渔网的伯伯面前,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孟志鹏的注意,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俊彦,心里有些疑惑,这孩子从没这样过,今天是怎么了。
“彦儿,怎么了,找伯伯有事?”孟志鹏带着轻松的语气淡淡的问了一句,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像是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伯伯,您去过塞外吗?”孟俊彦沉默了半天,决定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最近那个奇怪的梦,又出现了。梦里有辽阔的草原,奔驰的骏马,还有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梦中的人不停哼唱着一种他听不懂的歌谣。他记得小时候他也常常做着这个同样的梦。
“去过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孟志鹏听到孟俊彦的话,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片辽阔的草原,夜幕下围坐在篝火旁,讲故事的老人,穿着盛装载歌载舞,欢声笑语的人们,可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想起了过去伤心的往事,心里不免有些伤怀。
“彦儿,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挥去让人哀伤的往事。
“没什么,只是想去塞外看看,我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有一片非常辽阔的大草原,有奔驰的骏马,有一双温暖的手,有我听不懂的歌谣。”林流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旁边正注视着他一脸震撼和痛苦的孟志鹏。
“彦儿,你常做这个梦?”孟志鹏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紧紧握住手中的渔网和梭子。
“嗯,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感觉好像这个梦陪伴着自己长大。伯伯带我去看看好吗,我记得才到这里的时候,您曾跟我说起的那个故事,我好想去那看看,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觉得您所说的故事里的那种生活让我感觉很熟悉。”他从小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去塞外看看,只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有这些奢望罢了。小时候怕爹娘会担心,所以从没跟爹娘提过这些,现在对他来说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去看看那从小就梦想着的地方,趁现在身体还能行的时候。
“好啊,等彦儿身体好些了,伯伯带你到塞外看看。等明年开春吧,天气暖和点的时候,先进屋吧,外面冷。”命运这东西真的很奇妙,他费尽心思想掩盖一切,带着他躲了十几年。可是要面对的始终逃避不了。
一直在说话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在门前那棵榕树,枝头被白雪覆盖下的身影,当两人进屋之后,树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两只浅浅的脚印。
午夜十分,窗外刮着寒冷的北风,孟志鹏转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中的人,因为家里多了莫言这个外人,孟俊彦已经几个月没有脱过这张人皮面具了。前几天偶然听说,契丹国要与隋焰国和亲,而和亲的人正是契丹的太子耶律单臻。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孟志鹏这几天一直处在心绪不宁里中,想起当年妹妹被害,加上今天孟俊彦的一席话。
孟志鹏顿时觉得一阵无奈,想去草原看看吗?有那么强烈的愿望,是因为身体里流动着的是渴望自由的血液吗?想想他带着孩子隐姓埋名躲藏了十几年,还是逃不出那血的牵绊吗?这是你的愿望吗?让他去面对自己的宿命,如果是,那就请你在天之灵保佑他吧。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屋子里,有一个跟他一样内心不断苦苦挣扎的人。
冥一直在思考,到底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爷,毕竟都已经过了那么久,爷从不曾问过关于他的一切。他每次汇报的情况也如同石沉大海一样,也许爷已经将这个少年忘记了吧?可如果不曾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让他暗中保护这个少年呢?
冥是个孤儿,被王爷收养,经过了无数残酷的训练,最终才有资格站在爷的身边。当初冥实在不明白爷的这个举动,可这几个月与他们相处下来,冥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温暖,才有了一种像家的感觉,才知道了什么叫笑。
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从没喜欢过任何一个人,他的生活也不允许他去喜欢任何一个人。他的脑海里没有情感这种东西,可这几个月他却慢慢的体会到,喜欢这个词的含义。他确定自己内心的那种情绪叫做喜欢,喜欢上了这总是带着微笑的少年。冥想保护他,只要能静静的站在他身边默默的守护着他就足够了。虽然少年不能说话,可是他的眼睛却像湖水一般清澈,不带一丝世俗的尘埃,就像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洁净,让人不忍心污了他。
爷虽是个驰骋疆场,战无不胜,人人爱戴的英雄。可是冥知道,爷其实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对待身边人非常好,却也处处堤防着身边的人。这样的爷,自己还是要把那个单纯的少年交给爷吗?冥不清楚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对着充满灵气,单纯,却容易受伤害的少年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但冥已深入骨髓的信念让他不能做任何违背主子的事,冥的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内心挣扎了许久之后,还是将手中的信鸽抛向漆黑的夜空。冥冲出房门,来到**,嘭!极其用力的一拳打在树干上,震落了树上堆积的白雪,不断砸在他身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跌坐在雪地上,低垂着头,紧闭双眼,任凭手背上的鲜血就这样流淌着。
没过多久孟志鹏突然发现借住在他家的莫言消失了,又像来时一样,只留下一纸书信便走了。这莫言与他们同住也快半年了,虽不十分了解他的事,可还是让孟俊彦与孟志鹏感到不解。不过转念一想也许这行走江湖的人,来去本就没有任何缘由,只是孟志鹏有些生气罢了,好歹要走也要当面说声才是,现在人已经走了,他也没什么办法,能救人一命也算是行善积德的事,只能随他去吧。
宋轩宇从回到京城后一直忙着帮宋轩杰处理朝政,接到冥飞鸽传书时才想起,自己曾经有些荒唐的行为,只是那个少年的身影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国事他都忙不过来也只能将其他事,放放再说吧!
“看不出那少年,会对塞外感兴趣,不过王爷,将冥一直丢在哪里好像有些大材小用了吧。”其实孙静从上次见过那少年后,也很喜欢那个单纯,像阵微风一样清新的身影,只是都过了那么几个月了。想必王爷的兴趣也减退了吧,既然失去了兴趣又何必再浪费人力,去保护他。可他只不过是王爷的部下而已,虽不能帮王爷做任何决定,提醒下总可以吧。
“先不急,等和亲过后再说。”若是真的就此放弃,宋轩宇还真是不愿意。至于为什么他心里也想不明白,只是不愿就此断了一切,现在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那个耶律单臻好像已经到京城了,先应付他在说吧。
“对了,四弟那有什么消息?”
“四王爷最近好像与一个突厥人走的比较近,四王爷对那人很感兴趣,派去接王爷的人也被他打发回来了,没办法我在四王爷身边安排了影子暗中保护他。”
“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尽然能让我们眼比天高的四王爷感兴趣。”呵呵有意思,想想他那个什么各色美人都看不上眼的弟弟,现在居然会对一个突厥女人感兴趣,简直是前所未闻。
“禀王爷,那个,可能”孙静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当他听到属下报告,让四王爷感兴趣的尽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突厥男人,差点从凳子上跌到地上,要知道在隋焰男人喜欢男人简直是撼人听闻的事。
“到底是什么人,有那么难说清楚吗?难道是个奇丑无比的女人?”看着孙静唧唧呜呜好像很犹豫一样似得,宋轩宇更加好奇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要知道他那个宝贝弟弟常常会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就算他真的喜欢上一个丑八怪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
“丑?王爷您错了,丑到是一点也不丑,只是。。。。。。四王爷看上的人,是个男人。”听闻四王爷迷上的那个男人,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唉,想起自己王爷对那少年的态度和眼神,怎么隋焰的金贵们都好这一口,只是好像自家王爷并没有真正发现他看少年时的眼睛有些不一样罢了,该不该提醒下自家王爷呢?想想还是算了,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男人?你是说轩勇喜欢的那个人是男人?”宋轩宇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他那个宝贝弟弟到底在想什么啊!
“王爷,就是您想的那样。”
“简直是胡闹,怎么不把他强行压回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要是给宋轩杰知道,四弟喜欢上个男人,宋轩宇不由的一个冷噤,大哥最恨的就是这种龙阳之情,想想父王去世后,他亲政第一件事就是把宫中那些父王养着的男宠全部处死。
“可王爷,您也知道四王爷想做的事,别人都管不了,他想留在伊吾,属下实在没办法。”还说别人胡闹,您自己不也是对那少年不清不楚吗?自己不知道罢了。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他还年轻可不想尝自家王爷的十大酷刑。再说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将军而已,宋家的这些男人,个个都是固执己见的人,哪能容别人左右,还是把这个难题交给自家王爷算了,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家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唉,算了,先暂时让他留在哪吧,等忙完契丹的事,我亲自去抓他回来,你先出去吧。”宋轩宇感到一阵无奈,坐回到椅子上,是啊,想起自己那个任性十足的弟弟,连他都感到头疼。刚才听说弟弟喜欢上一个男人时,宋轩宇是有一点感到意外。可是自己呢?对那少年又是抱着怎样的态度,难道他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不可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宋轩宇紧闭双目,伸手揉了揉跳痛的额头,烦,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