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疯子。”
    言毕，她缓缓蹲了下来，银白色的长发沿着她白色的长袍水银般四下倾斜，丝丝缕缕蔓延到软榻上，蔓延到夜无眠青筋突显的手指间。“而且，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他把玩着那丝丝柔软的银发，语气淡然：“今天长见识了，原来你喜欢疯子。”
    “你……”
    冷凝霜一时无话，夜无眠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脸颊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良久方听得她有些急促的声音，那平淡若斯的话语里，却带着隐隐的被捉弄后的不甘。“吃完药，明天就把你轰下山去。”
    “果断的赖在这里。”夜无眠一计得逞又生一计，有些人畜无害的微笑道，“某人不是说我是无赖么？今儿我就明白的展示一下，什么是无赖的行径。”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想站起来，却被夜无眠紧紧握住手腕，动弹不得。拉扯着，冷凝霜有些恼怒地咬了咬下唇：“我真怀疑，今天睡在这里的是不是夜族族长夜无眠。”
    “不是夜族族长，不是夜无眠，”他淡淡一笑，“你可以唤我，无眠哥哥。”
    冷凝霜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霜儿，我还想问一个问题。”夜无眠吃力的坐了起来，笑得意味深长，“你喂我吃药的时候，使用的汤匙还是……”
    “用嘴，有问题么？”冷凝霜面无表情的一把推开他：“你，明天给我滚下山去。”
    语气平淡无奇，这一推，却是连着怒气与愤懑，带了十足的内力。
    猝不及防的夜无眠被推得生生吐出一口猩红的液体，那粘稠的液体沾染在冷凝霜雪白的衣裳上，明晃晃染了一大片。但他只是轻轻咳了声，满心惋惜的看着那件白衣：“可惜了这件衣服。”
    他侧着头，左手不住的捂着胸口，一阵阵延绵不断的咳嗽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尖锐而刺耳。良久，他终于停下了咳嗽，淡淡道：“霜儿，你过来好么？”
    冷凝霜安静的往他那里挪了挪，又挪了挪。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的握剑而变得粗糙，掌心里长满了厚厚的茧。冷凝霜心里蓦地一阵悲戚，她握紧他的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们各自隐瞒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得对方承受不了，从来就不敢说，亦不必说，又如何可以说清楚？灵山轩辕，夜族冷族，杀戮背叛，阴谋算计，两个年轻的生命，要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前尘往事尽成空，十载不到的相聚，又如何要用一生一世去追溯？
    紫色的双眸弥漫着说不清的光彩，而夜无眠氤氲的金色眼眸倒映在她那团紫色里，也是水雾一般的迷蒙。她望向他的眼神里有弥漫天地的绝望，她从那双金色的瞳仁中，也透视到了相同的绝望。
    夜，越来越沉寂。
    夜无眠突然死死的抓住她纤瘦的肩膀，力量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又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中去。炙热的亲吻连带着痛苦的渴望与死亡般的绝望，在苍凉灰白的月色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教你，怎样才算是真正长大。”
    有衣襟撕裂的声音，无望的挣扎，微弱的呻吟，发丝缠绕不断，唇齿交融不休。褪下的衣襟缓缓坠地，银色的青丝零落在雪白整洁的床榻上。哪里开尽了一朵血色的红莲，刹那芳华，却足以令人留恋一生。
    “霜儿……”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身体撕裂的痛感隐隐而来，冷凝霜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有些不甘又有些乖巧的往他坚实的胸膛里靠了靠，没有答话。
    “霜儿，我说过的话，会记得的。”他亲吻她苍白的脸颊，凌乱的触感温柔而热烈，“我说过的，一定会做得到。”
    她说不出话来，眼角晶莹的的泪滴一滴又一滴，滴落在雪白的绸缎软榻上。明亮的月光穿过窗户照射进来，像是铺满了一地的水银。
    岁月凋零，你我已不复当年年少；总角早逝，又如何要以短暂的生命去夸父追日？
    至此，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