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是热闹的日子，可是年老力衰的罗伯显然不能支持这种热闹多久，万俟初昀回来的时候，就只有盼夏带着许彪来迎接。
    这无疑让万俟初昀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啰嗦与年龄挂钩的原因，罗伯的嘱托日益频繁，万俟初昀实在不想今天晚上就着桃夭的离去与归来进行秉烛夜谈。
    就像他想象的那样，两人虽然有疑问，但是接触到万俟初昀的眼神后，盼夏眼波一送，许彪立即收声，竟是比他这个将军的话还要管用。
    万俟初昀笑笑，目送两人离去的视线终于可以如愿落在怀里熟睡的桃夭身上了。
    也许这才是所有人收声的最大的原因，任是谁也不忍心打扰这个看上去睡得十分香甜的孩子。
    挑弱了的灯光打在桃夭的脸上是一层暧-昧的蜜色，万俟初昀摸了摸，隐约还有着冰雪浸染的凉意。
    万俟初昀拿起温热的帕子，第一次如此感谢盼夏的细心与体贴。
    微细的阴影在眼帘下浮动，万俟初昀不禁细细擦拭，似要把那一抹疲意拭去，却在那睫毛长长的眼帘轻翻的瞬间迅速收回了手。
    轻声的嘟囔后，桃夭在他怀里蜷了蜷，再次入睡。
    他是真的困了。
    活泼褪去，困意上染，浑不知身旁一个人眼里已经染上了什么样心疼的情绪。
    是对孩子的宠溺也好，是对喜欢的人体贴也好，总之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温柔。
    其实妖类并不需要睡觉，比起睡觉，练功打坐显然是更有用也更重要，可是桃夭天生就是桃山上的一朵奇葩，从他有意识开始，他就已经会了法术，飞个旋风做个防御罩什么的，仿佛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了。
    就连老骂桃夭懒得像只猪不是睡就是吃的桃家三姐也只有埋怨的份，而不会督促他。
    原因无他，不论是谁，都没有教导桃夭练功的能力也没有那个能耐，毕竟动真格的，也许三姐妹联合起来可能都敌不过桃夭。
    可是就是这样的桃夭，出手的机会很少，少到认识他的所有人都只知道这个小娃娃是桃花精的小弟，少到就连桃家三姐妹都忘了这件事，少到就连桃夭都快忘了其实自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
    于是一出手，没吓到自己，倒是把信心十足的刘震给唬住了。
    桃花林是保住了，桃夭也华丽丽的累倒了。
    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加上和刘震的恶战，足够这个坐在山头只懂得看日出日落，灯火人家的小妖怪累瘫了。
    疲惫如海水的桃夭，怎么能拒绝早已熟悉安心的怀抱。
    自从离开桃山的不安在那气息里烟消云散。
    醒来，大雪初晴，阳光反射着积雪，在朦胧的视线里构成七彩的光圈。
    万俟初昀的笑容变得很朦胧，桃夭一把抓去，差点跌下了床。
    事实上，万俟初昀就在他身边，因此眼疾手快地没有让悲剧发生。
    “怎么了？”他有些莫名。
    桃夭呼了两口气，才渐渐放松了抓在他袖口的手：“没什么？我以为我又在做梦，一觉醒来发现你已经走了。”
    “对不起”，万俟初昀觉得喉咙口一阵干涩，这无疑超出了他的预料，早先想好的问安语无疾而终不说，本来水到渠来的亲近也刹在了半路上。
    桃夭仰头看着他，眼神已经清明，没有质问，也没有逼迫的意思。
    很清澈的感觉，于是愈发无法对视。
    他该怎么把自己龌龊的心思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万俟初昀摇摇头，他不想对着这张面孔说任何虚假的借口。
    他为人虽然谈不上正大光明，对付那些进犯的敌人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桃夭不一样，他不想做那个教会桃夭什么是说谎的人。
    “是我的错，我不想和你说再见。”
    桃夭低下头，万俟初昀的心跳慢了一拍。本能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却偏偏不知道会出问题的是哪里。
    说实话，桃夭若是像以前一样冲上来一番“厮杀”，即使是“大混蛋、大坏蛋”的骂声满天飞，都比现在这种寂静来得好。
    身上像蹦上了跳蚤，偏偏脚像凝固在了水泥里，动不了也不想动。
    有一种听圣旨的沉重感。
    “万俟，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这次你能不能不要再把我送回家？”
    清澈的声音缓缓流出，万俟初昀发誓那是自己最喜欢的声音，问题是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为什么连起来他却一点都不明白。
    万俟初昀张嘴闭嘴：“你喜欢我？”
    桃夭轻轻拉下他，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轻语道：“嗯。”
    奶香味扑鼻而过，然后湿润降临在面颊。
    “哄”得一声，万俟初昀只觉得热气上涌，鼻尖一烫，一滴红艳落下正好绽在桃夭的手背上，红白相间，脑中一阵眩晕。
    于是桃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口中唬得外敌闻风丧胆的万俟大将军僵硬的跌坐在床上，任他捂在他鼻尖的袖子都红了满襟都回不了神。
    万俟初昀丢了一个大丑，偏偏这丑还丢得心甘情愿。
    往日视青睐为洪水猛兽的大将军第一次被一句“喜欢”闯进了心坎上，之前还自嘲的“龌龊”转瞬就成了“两情相悦”，他实在需要消化消化这个转变。
    只是心里上的转变实在赶不上身理上的转变，桃夭阴差阳错坐在他腿间的小屁股不得不让万俟大将军将僵挺进行到底，直到止不住鼻血眼见着越发汹涌的孩子跳下床寻求援助的桃夭奔出门外，他才能赶紧抓紧时间整理了衣裳来掩饰继心思之后又“龌龊”了起来的身体。
    一场闹剧，倒是将这份情思搅得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