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突然道：“你叫我什么？”
    桃叶一怔，怒火未消：“桃夭……”
    “对，就是这两个字”，桃夭打断他，“我跟万俟第一次说我的名字时，他问我可不可以叫我‘小桃’？”桃夭脸上露出恍惚的笑意，“那个时候我大闹他的将军府，他抓住我的时候只是看到我的模样就认定我是不懂事的孩子，甚至没有压住我审问，就放我走了。”当然过程没有那么简单，桃夭省略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内容，包括那些不伦不类的“审问”。
    “就因为这个？”桃叶压着怒色问他，他们多年的情谊就因为一个人的宽容和短短两个字的昵称给打败了。她绝对不认同。
    “三姐，你总是没有耐心。”桃夭摇摇头，“像你说的，我们一起生活太多年了，你们一直像是姐姐一般照顾我，桃夭不会忘记，可是你口口声声叫我弟弟，你能告诉我这句弟弟到底有多少分量？除了生死相交，能不能更进一步？从我告诉你们名字那天起，我听过桃夭这个名字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了，三姐我累了，万俟对我好，是因为他真的觉得我需要照顾，而不是因为身份。”
    桃叶脸色一僵，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桃夭叹口气，脸上不可抑制的升上落寞之色，“我曾经以为我们四个人在一起过一辈子也不算什么，只要姐姐们开心，可是三姐你们为什么要什么事都瞒着我，还有万俟，你们那么急着让他离开又是为什么？”
    桃叶支支吾吾，脸上有收不住的紧张之色：“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万俟初昀是自己走的，关我们什么事？”
    “他确实是自己走的，可是你们过于激进的行为暴露了你们的目的”，桃夭静静道：“今天在山下我的一举一动不都是在你们掌握之中吗？就那么怕我追出去？你们明明知道没有告知你们我不可能私自离开。到底万俟身上有什么让你们这么在意？就连大姐都一反常态，不可能仅仅因为我的态度。”
    不是他身上有什么，是他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桃叶咬牙拒不承认，“你多虑了，大姐只是担心你而已，毕竟这久桃县来得人太杂，害怕你不小心闯了祸。”
    桃夭幽幽看她一眼，“那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你们都太小心我的安全了。”
    眼见桃叶就要开口，桃夭抢道：“不要说保护弟弟什么的？这桃山环水聚气，是修炼的好地方，你知道这山上有多少修炼得道的桃花精吗？但是唯独我，我不是桃花精气汇聚而成，说来可笑，我的原型却是一颗桃子。”
    “这有什么可笑的？”桃花讷讷道，“你只是稀少，又不是没有。”
    “是吗？”桃夭信手一挥，空气浮动中居然隐隐约约可见桃红色的花瓣，居然是一个桃花林。
    “这是我在京城一处地方看见的桃花林，明明已快入秋却开得如此茂盛，奇怪的是，却从来没有结果，三姐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桃叶的脸色发青，活像喘不过气来似的。她当然知道原因，那是她们三姐妹的秘密没想到终于有被询问的一天。
    不，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询问，可是任她的脾气再火爆再委屈也不敢再反驳。
    桃叶带着祈求意味的沉默并没有换来桃夭的停止。
    他轻松地叙述着那些所见所闻，“万俟跟我说过忘川河的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我当时只觉得凄美，没想到居然也能发生在我的身上，性质却大变。桃花树茂而不衰不是因为其他问题，只是桃花精吸收了所有地气精气导致桃花树无法结果而已。”
    桃夭在身侧握紧双手，他的心里并不是那么平静，只是已经装不下去无知。
    也许这就是天命，丢了原身，认识了万俟初昀，进了将军府，进了王爷府，看到了怪异的桃花林，于是知道了所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也许不是没有桃子精，而是在枝头只能挂短短一季的果实怎么样也没有能依附树身精魂循环的花瓣来得天时地利，花瓣零落成泥提供了养料重新回归树身，而果实仅仅是一个过客。
    还有他那长不高的身高，都是功力不再精进的证明。
    “三姐，其实我们的存在本来就是互斥的，为什么非点把我留在桃山呢？没有我，你们不是能修炼得更快。”
    桃叶的脸色一下从铁青变得苍白，脸上出现了真正震惊的表情，“你说什么，你认为是我们姐妹抢走了……”她鼻子一酸竟是说不下去，只剩指尖成爪狠狠插入土地才能止住心中的愤怒。
    桃夭心里一痛，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一个清冷声音传来，“桃夭。”
    桃叶本在狠狠擦拭眼睛里的湿意，一听这声音也顾不得了，赶紧起身惊喜道：“二姐？”这无异于柳暗花明，她嘴笨说不过桃夭，但是她的姐姐们一定有办法。
    美人如玉，窈窕身段再加上眼眸中聪慧笑意，不是二姐桃瓣又是谁，只是此时她的嘴角不再带着三分调笑意味的笑容，严肃的感觉竟然和旁边的桃叶相似。
    “大姐，二姐？”
    桃瓣抿嘴：“桃夭长大了，不想做我们乖巧的弟弟了，现在自然也不必再装了，你早已经知道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在桃林里，不就是代表不怕我们听到吗？”
    桃夭默然，桃叶倏然僵硬的身体代表了她才是最无知的那个人，她露出无助的神色，却不知道该求救于哪一个方向。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桃夭说得话确实让她怒火大盛，但是被桃夭又吓又惊了一个时辰，她很容易听出了桃瓣的话也不是那么温纯，明显带着讽刺。
    为什么不否认？她急迫得看向向来沉稳的姐姐，却发现桃花微乎其微得摇头，眸里晦涩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