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卷·一袭白雪帝王家 第三十八章·夏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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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林古城棘州。
正值阳春三月纷飞,本就接近南方的樊林花海一片,自从樊林被灭,棘州城便成了离朝西南方的一座千年古城,乳白色的大朵琼花,飘落成白色的花海,夹着丝丝杨柳的清新。而在边城的小营,一座四合院似的建筑。各种南方花朵肆意绽放。
翠绿衣衫的男子静立在一簇花旁,面容温文而素净,精致而带点苍白,一双世上少见的纯净双眼,似乎蒙着一层深刻的大雾,流动着水光,却是看不见的。
“莫若公子,离朝定远将军带着五十万大军压城而来!!”慌张的声音由远及近,踏踏的脚步声,一个手执长戟的小兵慌忙跪在莫若的身旁。
“嘘——”莫若纤长的食指轻轻放在唇边,恍若在静静地倾听些什么。
“你听,”莫若道。脸色还是淡静恬雅。小兵愣住,急忙皱起眉头仔细谛听,“没什么呀?”
莫若放下手,双眼忽的朝小兵方向看去,却是没有焦距,然后只见他幽幽长叹一口气。
“也罢,竟然事情如小宫主预料的一样,我就去看看吧。”
……
繁京城今天可热闹了,满街花灯大摆,锣鼓喧嚣。一座豪华的府邸,双龙腾云柱,紫金琉璃瓦,玉石玻璃砖,紫蓝天竺葵。好不气派奢靡。
那其中锣鼓声声,丝竹袅袅,鲜红的绫缎高挂,一群达官高贵喜气洋洋地向里涌。
“原来是宇文泓宇文丞相,远道而来,有失礼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老安王一袭锦衣华服,面露红光,亲自迎出来,只见一顶八角轿霸道地停下,一个傲慢起于脸色的乌纱帽大官下轿,拱手作揖,“老安王又何须多礼?今日是你的五十生辰,宇文自是来携华礼贺寿的,何来什么失礼怠慢之说?”说罢,朝后示意道,“把这些贺礼抬到老安往帐房去!”
几个家丁样的小厮,抬起十分沉重的朱红箱子,走进大院儿。老安王自是喜不自禁,连忙迎了宇文泓进去。
……
仍旧平静素雅的房间,散着淡香,莫然静静地坐在一面铜镜前,许久无言。一个人影缓缓走来,在他身旁垂首站定,“莫然公子请更衣吧,待会儿有你出场。”白衣的声音清冷,莫然恍惚点点头。
他回头看向桌上一把黑檀木的古琴,“没想到第一次用你,却是在这种场合。”
白衣挥手,三两个丫鬟手捧着衣饰,轻移莲步走了进来,将朱玉罗盘放置在桌上,便告退了,白衣轻轻带上门,“莫然公子请。”
朱玉制的罗盘,白底暗纹的衣饰,七彩珠光的金玉钗,光彩熠熠,夺目生辉。
倏地,哗啦啦的声音,一只毛色漂亮的雪鹰,停立在窗台,碧蓝的眼珠,似要看透一切。莫然轻轻解开它脚上的纸条。
“已抵达崀城木家,事成于半月。——若愁留。”
眼神平淡无波,莫然的嘴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张纸条重新被系回雪鹰的脚上,无声息的,白色的影子消匿于空中。
“崀崀山河木家分,济济妙手断情人。”
莫然轻轻地念道,声音飘忽。
大离王朝,或者说在还是北谈姓氏统治的时候,天下三分,北谈、离氏以及木家。北谈统治一甲,以歌舞情怀善著,而离氏,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实乃保家卫国的奇士,而木家,世代为医,江湖上有名的“黑心毒师”与“逍遥仙人”,一毒,一医,威名震四方,更是有武林魔草断情草为阵,无人敢侵,无人能抵!!
……
笙歌四起,情柔醉浓。
豪华的安王府,金碧辉煌,以夜明珠为照明的正厅,离落坐在上位,高傲慵懒的如同一只刚睡醒的雪山白狐,右手托腮,唇角是一抹淡淡的笑意,而他的两旁,达奚辰逸、萧梓御等华服静坐。大臣们在殿下和笑言欢,白马傲走上前来,拱手作揖,“微臣献上,请诸位欣赏。”
他静静地退到一旁,大殿之上静谧一片,独孤羽一袭明紫,温文尔雅,神秘高贵,手提一把细长的剑,柔若清水,白光乍现,似是破尘而出的苍狼,细长的剑身雕刻着绢花,精致而又细腻,那便是“碎月苍雪,玄冥破冰”中出尘锐利,可以瞬间杀人于无形的“破冰剑”!!
“放下剑!!!”一旁的侍卫紧张地提起手中的兵器,指向独孤羽。一抹淡笑,深邃的眼瞳,直直与离落对视,萧梓御轻抿一口手中的茶,宽大的衣袖中,却悄悄地握紧一把古玉的折扇。
离落轻轻挑起剑眉,嘴角的笑意一直扩散,让人看不透,只是懒懒的挥挥手,示意士兵不要那么紧张,“没想到你会有四大名剑之一的破冰,那么看来……你今天,是想舞剑给朕看咯?”他那么温柔的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独孤羽垂下眼睑,淡笑依旧,“草民自然是想舞剑给皇上看的,那就要看皇上……喜欢不喜欢了。”
只有一瞬间,凌厉的剑气,喷涌而出的白光!!顷刻间照亮了整个大殿!!!变化如流云般莫测的破冰剑法,在独孤羽的舞弄之下,却如同最绝美的舞蹈般令人窒息,挥舞的软剑,云发,紫衣,在很久以后,离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都会深深地叹一口气。
“广袖流仙舞,破冰雪上飞。”也是很多年以后的离落,给了这样一句评价,留下了后世有名的“安王殿之遇”。
剑舞完毕。白光敛起,独孤羽依旧淡笑,单膝跪地,手拿破冰剑施礼,“草民斗胆。”
离落站起身,眼神幽邃得让人看不透,嘴角却依旧是带笑的,他身上披戴的裘袄,柔软地滑下,垂落在软榻上。离落鼓起清俊的手掌,顿时四周愣住的人也附和着鼓掌,然后这掌声,一直回响在大殿之上。
“好美的剑法!”离落缓缓走下玉石的台阶,站立在独孤羽的面前,右手轻轻抬起独孤羽的下巴,“朕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独孤羽。”独孤羽慢慢地说着,平静,却又妖媚,没错,现在,就仿佛是两只雪原上的动物,高傲的对视——一只高傲的雪狐,而另一只……就是神秘桀骜的苍狼。
“是吗……朕宣布,从现在开始,你,独孤羽,就是朕的人了——朕的白露公子。”
离落的声线温柔,转身坐回到椅上,不大不小的声音,却传遍了整个大殿。
……
“看来他是接受你的剑法了。”外殿的过道,独孤羽站定,而他身后,是白衣的莫然,怀抱着七弦古琴的莫然。
“不要紧,然儿,你的琴声,定会夺取今天所有人的光彩。”独孤羽微笑着说道,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神静静地望着在阳光下,一身华丽服饰的莫然,柔柔地笑着,“然儿,你可真美。”他笑道。
莫然的面容沉静,也是平凡的,在他还不是北谈勿语的时候,并不美,只是气质,便可以夺取所有人的眼光。莫然淡淡地回以一笑,“希望吧。”
曳着坠地的衣摆,莫然双手捧着古琴走入,不知从他身上何处发出的铃铛声,一阵一阵的回荡。
莫然走入殿里的时候,应该算是他和离落的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在很多很多人的见证下。
那个时候,莫然十八岁,彼时离落二十四岁。两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离落的视线,怔了怔,停在莫然一袭雪白上,莫然淡淡地鞠了一个躬,将琴摆在琴榻上,缓缓坐下。雪白的衣裳,精致的暗纹,华丽的白纱,乌黑的发,挽着高贵的髻,光辉的珠钗,冷清的散出摄人的寒光。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情到深处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曲径深宫帝子家,剧零玉骨委尘沙。愁向飞前无处说,归数鸦。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丧名花。魂似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红颜倾城佳人念,碧叶轻烟舞池边。只幽叹一曲相见,情归处。
霓裳羽来舞飞飞,浣纱回眸惊鸿瞥。若只道无伤无心,又何去?注释①”
铮铮琴声,缓缓流淌,清冽的歌声,离落怔住。达奚辰逸呆呆地望着莫然。
他当然记得,当年的江南歌谣——一句“一枝水独秀佳人,碧叶罗青烟,霓裳羽来舞飞飞,浣纱美人边”,那句歌谣,是莫然的爹爹写的,没想到谱上曲,如此优美和令人心伤……
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声音如珠玉落盘。一曲罢了。
离落牵起笑,“看来然儿你,也要做朕的公子咯?那么,就叫你夏至公子吧。”
莫然缓缓抬眸,“谢皇上恩典。”
是我的公子,一辈子的,是我的夏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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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词来自纳兰容若的《摊破浣溪沙》,后两句是小人自己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