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第三章 “培风”的美好时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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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缕缕似雾般的白烟从地面上生起,悠扬上升,又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散入风中。屋檐下,若素手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炉子里扇着风。这几日,对这古代的烧火方式,已经驾轻就熟了。不过开始时,要么是怎么都点不着,要么是烧得烟气熏天。不过在司晨看来,她就差没点着自己和院子。
    烧火做甚呢?自然是在为她的大恩人熬药啊。炉子上搁着一个药罐子,浓郁的“药香”正从盖子里逸散开来。她专心地盯着药罐下欲灭未灭的团团火苗,既不能太旺,也不能让它熄灭,好难哦,不然是会坏了药效的。那药,可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来的!她取不着的地方,司晨说什么也不愿搭手帮忙。可气!可气!
    “若素!”司晨从背后猛地跳出,轻拍了一下若素的肩膀,“在忙什么呢?”
    虽然只是被轻拍了一下,但若素还是被吓了一跳。这种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往往心中越是对它提防,到最后却越是被吓得厉害。她一边用手轻抒着胸口,一边用斜视的眼神委屈地瞪着司晨。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司晨乖巧的上前道歉,若素不搭理他,继续忙着自己手上的活,实则是在憋笑。好痛苦哦,有点憋不住了。
    司晨绕到她面前,看着他,若素终于忍俊不禁,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你是骗我的,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呢。”
    “再这样,下次我真的要生气了。”
    “下次的下次再说,这次我可饶不了你。”
    药罐的盖子被蒸气顶起,发出了“哧哧”的有趣声响。若素用布盖着盖子小心地揭起,凑近鼻子,满意地闻着淳淳的“药香”,“差不多了。”取来碗,把药汁一点点倒出。“香气”愈发浓厚了,厚重的色彩,没有喝到,只一闻,苦味已经弥漫开来。司晨很不自然地退后了两步,却被若素一把揪住了衣领,口中还带着威胁的口气说道:“嘿,别想跑,快给你哥送去,要趁热喝下哦。”
    司晨微微皱起了眉,摇着头笑问:“为什么每次都要我端去,自己却躲得老远?要让我哥知道,你每天都熬那么难喝的东西给他,你说他会不会……”故意拖长了声音,留给若素无限的遐思。
    “好哇,你敢威胁我!”紧接着,举起手重重的给了他一个暴栗。司晨两手小心地端着药碗,心知这药汁的珍贵,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幅度,避闪不及,狠狠地吃了一栗。这下他可不干了,直接把药碗搁在石桌上,追着若素讨要那一下。“你别跑,等我抓着你,看你还敢不敢使唤我!”两人就像是没玩够的小孩子,在院子里上窜下跳。
    若素一手抱着回廊的一根柱子,一边气喘吁吁的说:“司晨,我跑不动了,大不了下次我自己去嘛。”下次下次再说,而且……这貌似是最后一次了。
    司晨横眉一抬,从假山上跃下,“好啊,那你别跑了,我过来。”一副不惩治一下,不罢休的模样。
    司晨的轻功,学了他大哥的八成,被他抓着,只是时间的问题。“咦,晩眠?”若素吃惊地一瞪,伸出一只手向司晨身后指去。在他回头之际,若素倒退着往回廊的另一头跑去,脸上露出了一丝邪笑,“哈哈,等你反应过来,我早溜啦。”
    怎么迈不动步子了?难道是撞了墙吗?不对啊,身体暖暖的,轻轻一捏,还是软的。“司……司晨,你的反应也用不着那么快吧!”努力的支撑着不让身体因过度紧张而倒下,好不容易才与撞了个满怀的人分开了一些距离。当如玉般的脸庞出现在若素眼前,她差点惊呼出声,“晚……晩眠啊。”说得比刚才还要结巴,心里却将司晨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问候了一遍,他刚才就看见了晩眠,是不是?他,是故意的!
    “哥。”司晨端来了药,“先趁热喝下吧。”
    “也好。”温润的声音让她怀疑是不是出自冰山之口,也只有对着司晨,他才能温柔些。晩眠盯着药汁小望了一会儿,便眉也不皱一下地一饮而尽,又随手将空碗递还司晨。
    若素看着他喝完,不过几秒的事,又用素净的袖子拭了拭嘴,不由地咽了咽口水,那药她尝过,只一滴,胃里就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狠不得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尽才好。再抬头瞥一眼风晚眠,面容依旧平静,还带着丝丝扣人的冷俊美。那刚才捏的是……又低头做了几个空手抓捏的动作,两朵红云不知不觉中飞上了她的面颊。
    来不及再在他身上找出一点细节上的差异,风晚眠冷哼了一声,问道:“是你动了我的柳树?”声音冰到了零点。
    有什么不对吗?她是折了几根柳树的枝条来入药啊,虽然那柳树看起来长势不是很好,她也不忍心下手,可是找遍了整个院子,也只有他书房前的那一株。哦,她幡然醒悟,怪不得司晨不肯帮忙,原来是……若素的头又往下低了几寸。司晨给她使了使眼色,将她拉近,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那柳树是几年前大哥的一位挚友所赠,大哥很是宝贝。一直种在书房前,可却不怎么见长。今年春季好不容易发了点芽,没想到秋季就给某人折了。”听不出再担心她,倒是有点幸灾乐祸。
    若素剜了他一眼,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有用吗?当你找到那株柳树时,我看到眼睛都发光了。”也对,那柳枝她是非折不可的。
    若素稳了稳心绪,整理了一下言辞,毫无畏惧的对望着晩眠的眼,解释道:“柳枝的木质部含有水杨甙,水杨甙被人体吸收后,会在胃酸的作用下,转变为具有解热止痛作用的水杨酸。”这样说可能能难被他们理解,顿了顿,继而道:“柳枝如同雪山水的作用,治一切火热丹毒之症,而阿司匹林就是柳树皮的提取物,治疗刀伤血出,吐血咯血很有效。您的伤口就是用柳絮包敷的。”古代没有阿司匹林,只好就地取材了。
    风晚眠也是精通医理,却对柳树的这一药用价值浑然不知,突然对她有些感兴趣“那为何在药中还放了黄连?”
    这他也知道?如果她怀着不轨之心,在药汁里放点什么,那岂不是自讨苦吃?幸好幸好,她不曾有过那心思。“黄连可治血虚有热者。”她如实回答。
    晩眠的脸上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心中已经了然。“抱歉,错怪你了,谢谢你的药。”又对司晨说:“待会到书房来下。”
    “哦,一起就过去吧。”司晨见若素过了大哥那关,舒了一口气。知道她害怕与大哥共处,那就帮你快点把他带走吧。他把手中的药碗塞给了正在整理药材的若素,快跑几步紧跟上走在前面的晩眠,同时还不忘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好像在说“下回再和你算账!”若素见了,吐了吐粉舌回敬他。
    穿过一个石拱门,晩眠瞥了一眼门前被若素摧残过的柳树,没有多语,也没放慢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书房,晩眠将书桌上的一个红皮小本交给司晨,待他看完,才心事重重地说:“入秋以来,西南地区反常地连降了多日的暴雨。坞江梅口淤泥堵塞,数日都没有得到疏通,以致中流江水倒灌,淹没了不少家宅良田。如今正是庄稼收获时节,我怕……”
    “粮食会颗粒无收,百姓无法安生。”司晨深知大哥的心事,不待他说完,便道出了他想说的话。
    “正是。赈灾的物资已经列在上面了,你尽快采购齐全,命人运往黔西。”他指了指司晨手中的本子“不,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吧,组织一下西南商会,尽早恢复贸易往来,特别是——防止哄抬物价。”顿了顿,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疲惫地道:“希望他们没有受到重挫。你去办吧。”举起手挥了挥,示意他离去,便不再多语。
    司晨会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退出门外,又由外顺手带上了门。“没什么事吧?”从身后突然传来幽怨的女声,转头一看,原来是一脸好奇的若素。“嘘。”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小声地说:“大哥喝了药,让他休息一下,我们过去说。”拉着若素的小臂走过了石拱门,才恢复了正常的音量。“怎么了?”若素歪着头,轻声问。
    “我可能要离开沣阳一段时间了。”声音似喜似悲,不等她开口询问,他紧接着说:“西南有洪灾,大哥不方便,我得代他去一趟,此事可大可小,我们必须有人亲往。”
    听了司晨的一席话,若素思绪横飞。想起在古代最可怕的便是天灾和战争。无论是洪水还是干旱,都会造成粮食的减产。百姓遇到荒年,君主若是不及时发放救济粮,减免税收,百姓的日子将会很难过,到时候“途有饿殍”便不觉得奇怪了。
    傻傻地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司晨已经走快了几步,小跑着跟上他,问道:“很严重吗?要去多久呢?”
    司晨一转头,对上了她充满失落感的双眼,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她的头发。“你别担心,大哥已经派人去打听你爹娘的去处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可以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大哥不会为难你的。至于去黔西,怕是没有一个月,是回不来了。”说道最后,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嗯,谢谢你,司晨。”若素又恢复了笑容,一双大眼直溜溜地望着他,心里却心虚的紧。父母一说,只不过是司晨问起时,她信口胡诌的,大抵是她同父母一起到沣阳探亲,途中遇上了劫匪云云,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要是真能帮她找到“爹娘”,那才是一桩怪事呢!看样子,他们是要白忙活一场了。层层的罪恶感敷上了她的心头,但很快就被她的下一句话冲得烟消云散。若素撅起了小嘴,避开司晨的大掌,气氛地说:“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别摸我的头,会被你摸笨的!”
    司晨堪堪的收回手,一挑眉,对她说话的口气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不,司晨对毫不领情的某人,狠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附在她耳边,神秘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本来就不聪明哦。”然后邪笑着,在若素出手之前,凭借着自身的轻功优势,快步闪开。若素一踢未中,自然不甘心,可往往到最后,她总是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司晨就会露出他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招牌笑脸。
    “有本事你就别用轻功!”
    “有本事你也用啊!”语气充满了调侃。
    “你……欺负人。”斗嘴的声音时不时从远处传来。
    一名黑衣男子步入室内,脚步声轻得细不可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室内的人显然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转过身来,好像在专门等候他的到来。
    “少主。”广陵恭敬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属下来迟。”
    “无妨。以后若无外人,就不必多礼了,起来回话。”晩眠端起几上的茶水,小呡了一口,问:“让你查的人,究竟是什么底细?”身在暗香阁,将身边的陌生人调查一番,早已经是职业习惯了。
    “属下无能,查遍了沣阳城,不曾有姓安的人家,也未闻有谁家女儿走失。”广陵回答的干脆利落,声音却越来越沉,到最后竟有些颤抖。
    晩眠搁下茶盏,好似未闻。怪了,暗香阁还没有查不出底细的人呢,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你先下去吧。”无奈,此事只好先暂罢,眼下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广凌见少主没有责备自己,松了一口气,可前脚还未迈出门外,一声吩咐又从身后传来,“你随司晨一道去黔西吧,务必确保他的安全。”上次的事他仍心有余悸,司晨的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可要是改了性子,司晨还是司晨吗?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不想自己的弟弟也像自己一样冷冰冰的。
    “是。”广陵迟迟地一抱拳,便逃也似的起身飞上了对面的屋顶,快行三两步,消失在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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