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总轻负(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09  更新时间:12-05-10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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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中十分,有锦轿停于淸睿王府前,由着下人打了帘子,便也走出一位面若冠玉,风倘清澈的男子,手持一柄玉骨香扇,如濯濯春月,泠泠冬雪,更增皎然之态。
    绕了淸睿王的正堂,初儿进得书房禀报时,洛明辰指尖竟是顿了半晌,实不能消化下那易津离三字,心内随之百转,如三月杨柳拂堤莺飞草长的江南,竟是心生的明媚与温媣。
    福涵堂。
    枫露茶漾着明润的光泽,眸光略虚,洛明辰终是稍探了身子于他示礼道,“难得易津王能来王府,近日可好?”
    “不过是于府中读读书下下棋,倒也乐的清闲。”淡以言笑,易津离缱绻睫眸,复又清爽道,“今日不找淸睿王,单寻着你来,却是听说洛荀王妃去了一次青州,还接下了漕运案子,不想自府中一别数十日,洛荀王妃果然说到做到了。”
    “不过是为民除害,那二人着实作恶了些。”洛明辰本一滞,随又微勾了唇角,微以颔首继而言下,“易津王处事不惊,居于朝堂却毫无波澜,当乃为人之道。反不是吾等之辈,干尽了结梁子的事,落下心狠手辣之名,徒让别人憎恨。”
    “呵,洛荀王妃说笑了。本王听着你的意思,可还是在怪罪我当日不曾助你一助?”指尖浅摇了半盏枫露茶,易津离笑而不语,然眉眼处皆弯了一弯,待那盏香茶饮得只剩下几片叶沫子方又言道,“易族世袭亲王位,与公祖卿王位有百年交情,不怕洛荀王妃笑话,本王真的不便出手,那公祖暮与我年纪差不几岁,自小便常有往来,如若让我亲手害死他,却是万万不能的。”
    “哦?那本王害死了他二人,易津王可有怨恨?”淡有蹙眉,洛明辰终见不得他有一丝的无奈,心下掠痛,方又明眸迎上笑了笑,“九日后公祖暮与东方一族就要斩首,易津王可还是有惋惜之情?”
    “嗬,洛荀王妃难得笑,不想却是在嘲讽本王的时候。”微有一怔,易津离寂然恍惚,突觉她的眉眼如此似曾相识,眉目渐也蹙起,唇际敛了笑终又氤氲于她,“洛荀王妃还是常笑笑的好……”
    “这……咳咳……”面色霎时绯红,洛荀王妃实难消受得下他目中的柔软,只觉那眸光像极了他看苏砚卿之时,宽袖掩上唇绛,随以转了话题道下,“不知易津王今日来府有何事?”
    “哦,倒是把正事忘了。”惶然回神,易津离终是恢复常态,温雅有礼笑道,“方从朝中回来,恰好路过淸睿王府,便停了轿想告诉洛荀王妃一声,三日后本王要娶东方伊雪为妻。”
    “什么?!”乍然抬眸,字字如钢针穿心,洛明辰一个恍惚,猛然蹙眉于他,“易津王……要和东方溯郁之女东方伊雪成亲?!”
    “正是。”依是浅浅勾勒了唇际,易津离面色竟也清谨,指端放了杯盏方又抬眸于她,“三日后易津府将大摆筵席,希望洛荀王妃能去。”
    尾字待歇,却见洛明辰惶是黯然垂目,喉头愈来愈紧,暗处指尖狠狠扣上终又蹙眉视他,“那苏砚卿……”三字成殇,于他前,洛明辰却是永远说不出口那三个字!
    “卿儿会同意的……”忽听得此名字,易津离尚也苦笑,唇际染满了涩意终又轻言,“娶伊雪,是为救她。然本王心里,只会有卿儿一人,再装不下第二个了。”
    “有千万个人能救东方伊雪,为何是你要娶?”眸光直锁他的衣襟,洛明辰心下忽是狠狠痛作一团,面如酱色咬牙道,“苏砚卿尚没有王妃的名分,为何半年丧期未过,你却要娶东方伊雪做正妻!口口声声说为她不娶的易津王,实下里你究是将那苏姓女子放在何处?!”
    “洛荀王妃,你这是……”眉心重重凸起,易津离从未见过这般恼怒的她,即使当日他拒了她的求助她尚未有如此恨,心中掠过疑惑,方又凝着她的目道,“公祖卿王亲自来府上找我,说那女子着实可怜,不满十五年纪便要斩首,也却是苦了些。本王虽是答应卿儿不再续弦,然人命关天,又怎容得我袖手旁观……”
    “所以。”寂然抬目,撞入他眸中赫然化成一缕花殇,洛明辰突的截了声,嗓间暗哑哽道,“所以那女子,你是娶定了?!”
    “是。”目光仍未移出,然唇际却狠狠咬下一字,是以允诺。
    屏风隐下正午清冷的日光,落于窗棂间纷乱了满室悲怆的光影。然那一字音,悬于耳前一遍又一遍扎着洛明辰心口,疼的眉下尽是泪色。
    “那恭喜易津王。”身子忽的后倾,颓至木椅背上,洛明辰终不再看他,唯冷冷地笑,“如易津王般的大善人,着实少见。三日后本王定去易津府庆贺,还望易津王留下一杯喜酒于我才好。”
    “洛荀王妃可是不舒服?”稍侧了身子,易津离着实看不明白她的表情,忙蹙眉于她,“如若我娶了东方伊雪,皇上就答应饶她一命,本王虽不想插手政事,但此命却是不得不救。如若卿儿还在,相信她也会让我这么做的。”
    “你真的以为她会吗?”寂然转眸,洛明辰终是蹙了眉心,连连苦笑着,“你的卿儿真的如你一般是个善人么,不过求一良人,心心念念皆为她罢了,二女同事一夫,她真的能做的来吗?”
    “洛荀王妃怎又能知道卿儿的心思?”
    “不过同为女人罢了。”她偏过眸,指尖狠狠攥上,于掌心间刻下一道道指痕终又是艰涩启口,长睫却如数润湿一片,“大喜之日,灵堂里的苏砚卿也会笑么……”
    她至死不忘与他初见时的情景,五月枕水江南,总是有栀子花清槐花的淡淡香气,那一日仿若触手可及,嘈杂人流中,她一眼便望到他,他亦是。中间隔着那么多娓娓目光,唯彼此心底异样的悸动不减。他忽地一笑,眸中尽是清澈,如盈盈春水一隅,照暖了尚如冰雪覆盖的她,而后融化成溪流,恬恬暖暖。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愿,一十四年的颠沛流离只是为今日得见,她不悔,无恨。因他的笑,干净的不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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