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此一世,认定你(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80  更新时间:12-05-17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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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会是气话,实话罢了。”洛明辰只一轻笑,黯了目色,指尖于袍袖中攥紧,终又借着秋风言下,“东方满门抄斩共七百三十二人,我手上沾的血不比他们任何一人少。若真有轮回超生,别人皆可,唯我得下十八层地狱受极苦刑永不得超生。”
    “主子,你也是为民除害,万不得这般诅咒自己。”
    悬音一忙打上,初儿寂然抬眸断了话音,心下只觉主子苦,劝慰间亦有哽咽。
    “为民除害……”她尚一寂,终又苦笑,瞳孔漫上院角海棠,愈攥愈紧,“如东方伊雪无辜者五百有余,怎又算是‘为民’,何况,日后还有公祖一族……”
    她从不信轮回,因不敢。生本就累,更何况如她这般附体重生。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她不过求一安字,却处处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求不得,是以最苦。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佛言虚妄,吾身又作何之解?
    古树三五,幽篁一丛,过凝兰亭入一甬道,隔下百尺钟乳黄石,抬目即为长湖相倚,云霭残留。一路穿花拂柳,再行以数步,隐去众数秋池盈塘,亭榭卷地,终见得一山清水秀,静谧优雅的园子,紧凑不觉其大,游无倦意,宽绰亦不觉局促,览之有物,概为安陵析痕读书专用的书房。
    万顷斋,烛火三两盏,夜已静。
    花影移墙,峰峦当窗,一尾瑶竹缱绻落于云蝠纹笺纸之上,映了满地月光皎然。长袖掩去一角,复又于端石随形梅花砚中添了新墨,是半澜半於之色,岫岩雕花卉笔旋了三分,宣纸上戛然又落一影,乃吐香墨兰之状。
    一手拂上冷袖,寻了案头暖盏,安陵析痕终是正身,靛青常衣下隐着清逸,信步至窗根处,淡扬了眸,待目色落于古树枝子上终是淡笑道,“轻功又好了,能飞到第三枝了。”
    “王爷总是这么不正经么?”飞身而下,竟于静夜中毫无声响,那人微扯了衣襟,终是将步子落于窗前,稍弯了身以作行礼复又轻道,“我家主子发了话,说王爷帮了那女人漕运实在罪过了。命你以后万不可再助她,不然后果很严重。”
    “你们还真以为能借卿王之力么?”指尖一寂,安陵析痕微以轻笑,长睫覆下浅润道,“也不看看这九卿里还有几个能用,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
    “王爷是在推脱自己的失责么?”冷音入耳,那人轻勾了笑,月光洒了满肩终又视他,“主子自有打算,王爷也不必知道。只是现在筇朝最大的祸根就是你身边的那个女人,你不想她死,就别再帮她,不然……”
    “想以此威胁不成?”长袖微展,露了半寸皓腕,竟如冰雪莹润,来人看的亦是一愣,如此男人,着实妖孽了。
    “告诉你家主子,我最不喜两两相制,凡事万不要逼的太狠,不然盟友也会变成对手的。”他淡以笑,映上月色霜华,宛如一枕清风。
    “王爷真不怕我杀了她?”稳身吸下一口凉气,来人目色霎时变作绝厉,“做盟友也要有盟友的真诚,王爷既是想让我家主子帮你,必要有所折敛,不然于谁都过不去。那女人挡了我们的路,王爷不是不知。如若你还要继续帮她,反而会害了自己。我知王爷已然有了隙绪,如果……如果王爷不忍下手,不如交给我罢。”
    “呵……”袖间匿下半溪明月,安陵析痕终敛了笑意,凝目于她,“她如若有你一半心狠便是也好了。”
    “不过……奉命行事。”那女人轻低了身子,终又借着凉风言下,“你我都知,无论九卿之王如何不济,我们要的只是权位,再无其他。我家主子让我捎话给王爷,万不要因了女人葬了天下。”
    “你们的意思……”陶蓝景盏内的暖茶早已沁凉,指尖尚有一顿,安陵析痕微眯了目,终淡淡蹙了眉心,“如果我日后再有相助,你们会杀了她?”
    “正是。”暗哑出声,却如数隐着清冷,于秋夜听下更为寒寂,“王爷如若还有不忍心,只有让我家主子出手了。切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才好。”
    “你们的目的,也不尽是如此吧。”浅摇了盏中清茶,恰有一滴溅落至指端,举袖轻弹,安陵析痕终是又化了笑,清逸言下,“不过两两利用罢了,我自会收敛些,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无论如何万不要动她,不然我穷尽毕生之力定也要让他陪葬。”
    “好。”那人点了秋瞳,终待离开前方又添了一句,是以作尾,“主子要有动静了,王爷万不要再顾着郎情妾意了。不日我还会再来,王爷静待消息吧。”
    荷虚风渡,树影斑驳,门窗碎响时,院外再无一物。
    “窗前有物?”
    轻衫微颤,此一声漫入斋阁时,秋风竟也散去。
    “月色盈满窗前百株海棠,可吟诗,可作画。”安陵析痕浅浅润笑,未侧目,心下却知是她,方又迎着月色氤氲道,“秋日来的快,去的也快。应好好惜上一番才是。”
    “王爷好是闲情逸趣。”举步至案头,单眼睨下纸笺一笔墨兰,洛明辰微笑,却是极冷,“秋风萧瑟,洪波涌起,虽不是好节气,只这世上有了如王爷般的文人墨客,才会让秋也有了分情动可人了。”
    “王妃说的是,秋气凛冽,果不是赏月的时候。”渐回了身子,安陵析痕终将手中一盏置于桌角,方又视她浅道,“秋乃肃杀之气最重之时,万物归根,当也萧条。只是于夫人而言,或许有些等不及了。”
    “我有什么等不及?”微扬了目,洛明辰指尖微阖,蹙眉道。
    “问斩。”轻吐二字,却似夹了芬芳,安陵析痕展颜浅笑,声自喉头终又徐徐濡出,“夫人怕夜长梦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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