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红尘初妆(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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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沐堂内,初儿轻将茶盏放于木案间便轻轻退下。层层珠帘相蔓,携于轻帐飞扬,氤氲出的水汽皆有粉香。沐桶是三人半高的竹木所制,水汽中亦有淡淡的清雅。玄关处熏以墨兰香,隐下水晶浮饵氷玄屏风之上悬有的白色静衫,沐堂内一派沉平明然。
    漕运,漕运。反复碎念于口,洛明辰终是又蹙下蛾眉,额间抚不去的褶皱。此为她作王位的第一件卷案,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不仅是要那些银子,却是,连着觊觎朝野之心都要昭告天下!她要的,不是隐世,反是张扬,是祛之不去的桀骜色。
    “可是落败而回?”
    正于回神间,忽闻门外有音,是安陵析痕温慈尔雅地声线。洛明辰紧着收了身子于壁侧,急着言下,“何事?”
    “我不会进去,你继续。”门外有影言着音落随移出半尺距,声音却依旧满满温润让人听得清澈,“若是言清行不通,可去寻言浊。只是劝上一句,再不要去找任何人,圣意于我们进宫拜礼时已然给你道了清楚,难不成你还未捉摸透不成。”
    “圣意?”眸掠过珠帘向外观望,洛明辰紧了嗓间蹙眉,“那一日,皇上并未说过什么……”
    “是你想地太少。”忽听的惶然有叹气之声,门外随之继而言下,“此次漕运之事,父皇定不会再予给第五卿王。”
    “为何?”
    “因为……”安陵析痕淡淡抬眸望着空中皎月,一轮当照,四下俱静,却衬得声音愈发沁澈,“是非曲直,貌似你想要的,皇上并不想予给。”
    起了身子着上亵衣,时当步子立于珠帘处洛明辰却浑然顿住。一句悬音,直听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一次面圣,不过几句寒暄,他却是能将自己与景仁彼此间最玄妙的关系看得透彻。其人察敏之力定是不浅,且,都一俱深藏了去,不露半筹!
    “你说……他会将此次漕运案,交予谁?”袭至门前,洛明辰并不起手,只透过窗纸微乎看着他的身影。虽隔有半尺,只不过其周身竹叶香早已扑鼻,淡淡浅浅入心,言语自也稍暖下几分。
    “不会是你。”话重如秋石,安陵析痕低了额,心下却是明了,那一朝事自有千百个人争,唯她争不过。平视着一门之后的洛明辰,静如夏花,湿潞发丝于烛光中依稀可见,安陵析痕方将唇边淡淡拢了笑意,袖端负于身后便也微叹轻道,“静待圣思吧。”
    丛星点缀,月色皎然。那声音清中带浊,隐着暗哑,是沧海桑田后地余余之道……
    “主子,是要用膳了。”阳色未满,书房外处便有一声急落音沿着宅阁壁檐处寻下,至半日,方才有怀里抱满了一摞账本子的初儿艰涩打了帘子闪出半个身影,眼见得那敦敦厚书几近要掩去视线,好在书房不大,紧了几步子便也让初儿走完,方才喘了口气低声急唤道。
    “何时你也沉不下心了。”停滞下指端羊毫笔管,洛明辰眉间淡淡相凸,眸中视线却闪过那一方账本,漾着青瞿瞿地陈旧味儿。
    “见王爷在园子里散步多时,四小妾们又都干等着,膳点倒是也凉了。想来那王爷还是敬主子三分,只等的王妃主子说饿了,他们才会开膳了。”稍离了书案三步,初儿忙又躬身相禀,见主子沉了面色不由心下一紧,也管不得自己说得通不通,却是愈说愈乱了。
    “荀王在外的房契全在这了?”单手寻上一本账簿,洛明辰倒也没再多说,眉眼里尽又是这么几多账本子了。
    “是,长安城外加周遭三十一个州县的房契全在这了。”
    “放这吧。”旋身而起,洛明辰只淡淡应了句便再不看它,信步转至窗前,负手嗅着院落外地满竹馨香不由得又净下半阙尘心,空中夹着丝丝熏风,滑过睫眸处均透了股子清朗气,于此晨间扑面倒也颇具些韵澈之意。
    “主子,奴婢还是不明白,如此多的房契,你怎舍得……”
    “若是没记错,这四百三十二家店铺中,可是有一百一十二家是入不敷出的?”淡淡回眸,压下初儿之后欲接上的话,洛明辰浅浅正身,方是又寻了院落中的茎竹相看,半晌才又启口,“树大招风,自古皆为。你我又是女流,在市井间定有少不得的议论,王府银子已然可充半个国库,我们万不要再因了每年几百万两徒丧了性命罢。时我在朝,权者最大,这方典卖定要做给所有人看才好。燕雀尚不知鸿鹄之志,这些朝廷命官,怎又可意会我之野心。徒让眼前利益熏了眼,倒不知日后怎般的宿终。朝之暗势,你永远也不会知明最后死于谁手,倒不如——从杀人开始!”
    有风掠耳,连带吹的初儿尚是一惊。那些话音里全是冷傲之色,震的心肺焦乱。少见得主子这般认真诉于自己,那些隐晦的意思她怎又会听不全明,能做的,唯不过是竭心竭力助了主子,再不多言罢!
    “王妃,蔡公公自宫里拿了圣旨……”
    门廊处惶然有音,管家躬了身子低声示向,入耳悬音经久不散。借着窗根处的明色洛明辰却也微勾了唇际落息,心下铺展,再不似方前紧缩。这个景仁,终是按捺不住要出牌了!
    “大筇曜临选秀诏书:仁帝登基至今,泽被天下,国泰民丰,风调雨顺,万物祥和。然后宫盈者无几,是为不敬。为顺天意,和孝宗亲,固朝兴邦,今择选德才兼备者,以充后宫。令各州府衙备案,凡年龄十五至十八岁之间,家世清白,德才兼备,姿容出众者皆入宫听选。皇恩浩荡,各州府衙不得有隐瞒谎报之事。钦此。”
    “王妃,王妃?”举了圣旨念毕,蔡邑盯了洛明辰良久,终见得她毫无反应方又循声甫下,倒是愈发喊不应了。
    “臣在。”旁侧安陵析痕扯了衣角方直拽回洛明辰游于天外的魂思,转眸相视终也连忙应下,阖臂接下那方圣旨,连着心思皆如铅锤般繁重起来。
    送走蔡邑,转身看着目下一干众人依是恭谨之模样,洛明辰单手揉了太阳穴,终也攥了袖端,淡淡颓弱道,“都回吧。”
    窸窸窣窣众人均照着吩咐谴回,独安陵析痕依立于原处,眉清目华,睫眸下覆上万种风情,唯那股子温润气趋不去。
    “圣意已明,倒是看着你还不如原时放得下。”他自是看得出她的阴郁,只浅浅相道,至于个中缘由自也不甚明了,兀自以为心思与自己无异,大抵是怨念父皇又害了一批好女子罢。
    只是,他又怎会明了。沿着石阶而下,洛明辰携了袍摆一步一定落寞万分,如是多的争权之法,唯她不愿以此般相做。杀人可以,放火仍行,唯把一堆良善清白女子遣送进宫她实在做不下。景仁已是六十有余,虽占了他兄长的思想,只躯体依然是他换不去的老弱。景仁是捏死了自己的把柄了,甚于让自己难堪,而他则欢喜于让自己纠结在过往那一段青楼日子里熬受着焚心错骨的疼。
    看地太多,太多。自小便眼睁睁观视着一出出良善女子怎般逼的家破人亡悬梁割腕,救不得,恨不得,竟是连怨都不敢有。彼时的记忆太血腥,回忆一次,她便是即有一次的发骨悚然,而现时,圣旨出,选秀迫在眉睫,如若自己不做,定有后人相继,那么漕运之事,怎般也再不会轮到自己手里……
    一十五至一十八岁之间。碎碎念,洛明辰惶然于唇际勾了笑,只那笑太冷,冷到自己发寒。他竟是也敢,也敢!何人不是父母所生所养,何人又肯舍得将自家女儿抛在皇宫那一方深苑里日日折磨,喜灯变白头,也不见得能见那皇帝一面,徒伤了自己大好年华,一世悲苦罢。如此,竟还没有青楼来的好,至少,还有男人可见!
    “可是不愿意?”
    彼此错过腰身良久,安陵析痕终是察觉出她的反常,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番探寻,阳线透过云层洒了满袍,只他竟也跟着她一处冷了,冷到心寒。
    音落,洛明辰重又回神,方知那公公早已回宫,那圣旨亦早已接下了。淡漠转了身子,看着离自己十尺之遥的安陵析痕,洛明辰反又迷离了。难不成这一步一步权霸朝野之路,可是走错了的?
    “如若,不按圣旨办,可还有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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