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流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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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蒙蒙亮,晶莹的晨露盘踞在叶尖上尚未化去,天地间浸润着湿濡襦的十月凉风,煞是清爽怡人。而京都青砖铺就的四方街上,此刻,早已是人影浮动。
街角卖豆花的张大娘,正掀开案旁的深色木桶,执了长勺,往案上的一排瓷碗里,娴熟地舀着白嫩嫩的豆花;间壁的李屠夫,围了沾满油渍的布袍,粗犷的手臂上下挥动间,便将整块的生鲜猪肉,剁成一条儿一条儿的,挂在摊前的铁钩上;不远处,一个精瘦的老头,挑了一担子时令菜蔬,也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这宽敞的四方街上。
在这个忙而不躁的清晨,整条四方街,都沉浸在安详平和的气氛之中,一切,似乎如昨般无异。
孰料,一个难辨真假的消息,却如平地一声惊雷,未及晌午,便在这不大却也不小的四方街,生生地掀起滔天的波澜。
丞相府被掳的千金,被人用一张破草席捆了,扔在相府的大门口,而且发髻凌乱、衣衫不整!
“李大你就鬼扯吧,说得好像自个儿亲眼瞧见的一般,敢动相府的小姐,那歹人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就是脑子不好使了吧?”
看到对面之人一脸鄙夷的神色,李大也不恼,只招了招手,那人便疑惑着附耳过来。
“俺虽然没亲眼所见,但俺那婆娘,今个儿往莫府送肉的时候,可是亲耳听见下人们议论的,而且现在很多人都在传呢,这事儿啊,由不得你不信!”
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到底是粗人,嗓门大了惯了,李大说的话,却是一字不漏,全部落在了斜对面那锦衣公子的耳朵眼里,约莫这靠得近的几桌,大概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同于其他人的藏头掩耳、低低私语,着了锦衣的公子,听了这话,极好看的眉,立马纠在了额间,接着眸色一黯,光滑柔软的袍子随风而动,眨眼间,那洒脱俊美的身影便消散无踪。
望江楼上,唯剩略动无几的精致酒菜,和一锭亮闪闪的官银。
***
“你还知晓回来么!”锦衣公子甫一进门,就迎面撞上脸色阴郁的莫衡。
“姐怎么了?!”
原来望江楼上那翩翩锦衣,正是相府公子,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莫临鸢是也。
“还不随我来。”莫衡睨了一眼,冷冷说道。
“我就离了短短数日,怎么会弄成这样?”
紫纱帐中躺着的女子,杏眸紧闭、秀眉微蹙,原本水润的双唇上,如今也现了干涩,脸上更是苍白如薄纸,没有丝毫血色。
房间里氤氲的药味,一股一股地钻进鼻中,看着床上不时呓语的女子,莫临鸢面色无甚异常,心中却倏然滑过密集如针的抽痛。
“去书房再说吧,别扰了你姐姐休息。”转过身来,莫衡的眼中闪烁几丝恨色,混着不甘与自责,一瞬即隐。
“少爷放心吧,大夫看过了,小姐就是受了惊吓,现已没有什么大碍了。”胭脂打了水回来,看见临鸢停步在床边,顶着红肿的眼眶上前宽慰道。
“好好照顾小姐。”
“胭脂知道。”
复又看了一眼辞烟的睡容,临鸢才跟上莫衡远去的步伐。
***
莫府书房内。
“爹,这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知道问了,你姐姐出事的时候,你倒是跑哪儿去了!”
“我…我…”张了张嘴,莫临鸢到底没说出什么个所以然来。
“罢了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现下最紧要的是你姐姐。”顿了顿,莫衡继续道:“虽然大夫说辞烟没有大碍,但毕竟回来的时候…恐怕有许多不妥。”
“干嘛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就不相信堂堂相府还怕了谁不成!”莫临鸢一甩袖子,声音里张狂毕现。
“你…哎,何时才能目光长远些。”
这混小子被宠惯了,整天就知道流连风月场,虽说年轻人潇洒恣意些,且不越底线,似乎不需太过苛责。可如今,朝堂之上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波涛暗涌。况且,最近几年,皇上身体越发不如从前,自太子井樊死后,储君又一直悬而未立,几个建了府的王爷更是蓄势待发,各自较劲。
他莫衡作为一朝丞相,应当全力辅佐当今圣上治理天下,但二十几年来,从一个小小的知府一路攀爬到权倾朝野的雪径之相,艰辛如他,深知其中的厉害曲折,一个不慎,你失去的,从来不会仅仅是那虚名重权。
眼见辞烟这般模样,儿子又如此扶不上台面,莫衡的心里,说不着急必然是假,不过,此刻的他,必须要沉住气。十六年前,他已经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今日,无论如何,他再不允许自己犯同样的错。
临鸢见莫衡许久不说话,自觉方才的莽撞,不由讪讪道:“我不也是气糊涂了么,姐被折腾成那样,再加上那些人说三道四,怎么叫我忍得下!”
“你在外面都听得什么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哼,市井粗野之人,捕风捉影、乱吠一通,岂可相信!”
听了临鸢的话,莫衡脸色更是沉得厉害。
竟是来得如此之快么,悠悠众口,果然拆骨销金。
知道辞烟情况的自是不信,可那些不知道却妄加揣测甚至恶意中伤的人呢,又怎么防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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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看文留痕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