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来了啊！”辞烟白色的纱裙刚扫过书房的门槛，身穿藏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便离了长案，迎上前来。
    眉眼烁金、行路稳矫，果然身姿卓绝。
    不错，此人正是雪径国的丞相，莫辞烟的爹——莫衡。
    “爹爹。”辞烟低垂螓首，按礼福了福身。
    “怎么这一病，倒和爹生疏起来了？”莫衡有些心疼地扶起眼前娇弱的人儿，朝堂上凌厉深削的双眼，此时，却溢满了慈爱。
    微微蹙了一下眉，辞烟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莫衡的触碰，毕竟，如此毫无嫌隙的关爱举动，除了那个人，她还没准备将这个特权，授予旁人。
    但辞烟心里，却是明了的很，莫衡对“自己”的怜爱，并未作假。而这，也正是她此行的，最大筹码。
    “女儿恳请爹去静王府提亲。”接了下人端来的茶，轻抿了一口，辞烟缓缓开口，吐气如兰。
    “怎么，临鸢这回，又招惹上静王的妹妹，让你当说客来了么？”莫衡并未在意，只是思量着，自己是否过于放纵临鸢这小子了。
    “是女儿倾慕静王。”放下瓷盏，辞烟定定地看向莫衡，墨黑的眸子里，似融着浩瀚无边的海。
    “烟儿，你……”莫衡一时有些语噎，然眼中的惊诧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面色便归于平静。
    “惠王这几日，不曾来么？”沉吟了许久，莫衡终于出声。其实，他也知道，惠王每天都来拜访，只是自从她的乖女儿病好后，就未曾见他一面，除了昨日的蹀谢宴。
    “爹爹如此通透之人，想必也是了解，静王和惠王，谁更值得莫家，长久结交吧。”辞烟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莫衡的问题，却另提一头。
    “可这毕竟关乎你的终身幸福，岂可与政事混为一谈。”
    辞烟有些动容，看来莫衡，的确是疼这个女儿，而不是一颗精心布置的棋子。只可惜，原先的莫辞烟，早已香消玉殒，而她，却不想错失良机。
    “烟儿确是仰慕静王的经纬之才、朗月之容，还望爹爹成全。”
    “可是，素传静王与太傅之女……”
    “烟儿相信爹爹。”辞烟生生打断了莫衡未完的话，语气甚是笃定。
    一时，书房内静默无声，空气中，只氤氲着，淡淡的梨花香。
    “集陵山上的梨花，怕是开了，烟儿，想去看看娘。”
    起身立在窗前的辞烟，一袭白衣，云鬓素腮、清绝雅淡。
    望着眼前相似的容貌，莫衡的心里，又泛起密密的噬痛，“罢了罢了，为父答应你就是了。”叹了一口气，莫衡终于无奈地松口。
    “那烟儿这就下去准备了，爹爹平日里操劳，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娘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面对已转身背对着她的莫衡，辞烟再次福了福身，也不顾他是否看得见。而莫衡，也没回声，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
    方走了两三步，辞烟耳边就传来闷闷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她听得真切，“别忘了带上点杏仁酥。”
    “烟儿记住了。”辞烟不曾停步，唯有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或许，她应该羡慕，那个叫方冷梨的女子吧，虽然一个人孤零零地被葬在集陵山上，但至少，还有个人，记得她，喜欢吃杏仁酥。而自己呢，死了也就死了，她的尉迟哥哥，怕是早已，忘却了吧？
    心头浸着些许苦涩，辞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刚转过玉波亭，却被一抹飞来的华丽紫色，截住去路。
    “呦，我的美人儿，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白皙纤长的指尖，抬起辞烟的下颚，一双媚眼如丝，盯着辞烟那玉釉面容，语气轻佻。
    “莫临鸢，你又想念幽冥的石室了？”辞烟也不恼，只是冷冰冰地甩下这么一句。
    “姐，我不是和你闹着玩儿的嘛，别生气，别生气哈！”莫临鸢立马收起玩世不恭的浪荡样子，堆起满脸讨好的笑，甚至有些孩子气地，拉着辞烟的衣摆，撒娇般地摇晃了那么几下。
    开玩笑，幽冥石室，那是个人呆的地方么，他莫临鸢可是前天才刚从那个地狱逃出来。说起来，这还得“归功于”他的姐姐莫辞烟呢，要不是她把自己逛青楼那破事，捅到爹那儿，风流倜傥、器宇不凡如他，会遭那份罪么？
    不过说来也怪，他这位姐姐，似乎真的是转性了，以前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偶尔作弄一下她，更是脸色绯红，娇羞连连。现在可倒好，整天板着个脸，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模样，也不嫌累。
    嗯…莫临鸢托着妖孽的下巴，冥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个重大结论——还是现在的莫辞烟，比较好玩！
    睁开他微眯了好久的桃花眼，莫临鸢又有个重大发现——他口中那个好玩的姐姐，竟然已不知去向！
    胆敢藐视他傲人的美貌，莫辞烟，你！
    却说，在莫临鸢自说自话的当儿，辞烟已简单地收拾了下，带上早准备好的杏仁酥，携了胭脂，踏上了去集陵山的马车。
    望着渐渐远去的影子，莫衡眼中的暗色，愈来愈重，十六年来，他第一次，看不透这个从小就倍加呵护的女儿——她究竟，想要什么？
    又或许，他只是多虑了。
    幽幽地看了一眼天际，依旧湛蓝如洗，莫衡返身，踱步入府。
    但愿，他的决定，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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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鄙人改错字，近日怕是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