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百年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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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壮苍郁的擎天玉树,树冠宛若一只上好青玉碗,波光流转,那一片片翠色欲滴的树叶闪耀着惑人的光芒,其中的生命之气满之欲溢,偏偏还是茂盛到伸手即可触之的高度,更是诱惑地让人生出几分贪念。忽地,自树冠里钻出几只攀附而生的藤蔓,一位玉面少年便悄无声息地从其中出现。他一身淡色长袍,腰间配一形状奇特的白玉,身量虽还未长起但已能觑得几分挺拔,乌发以玉冠束起,难及之俊雅,一双微挑的茶色凤目中却是无情,观之若冰海,生生减去一分姿色。
待脚落至地,藤蔓才悠悠褪去,观那速度似是有着千般不舍,玉树也似有所感般地萎缩起树叶,略弯下原本苍劲的树干,默默地似孩童显露出一股委屈依恋神色。少年微叹口气,眼中原本的冰冷确减了些去,想要抬起的脚又被不知哪里来的小株藤蔓卷住,待他低头看去又嗖地缩了回去,少年抬头,玉树树冠小幅抖了抖。走了两步又顿住,少年脸色未变,只是又轻叹口气,“巫即午后有事,明日再来。”
这时身后走近一位二八少女,妍美艳丽,面色稍显苍白,手中托着一精小瓷碗,见到少年似是有一分惊讶,然后微笑道,“神巫。”交过手上的瓷碗。
少年接过瓷碗,手掐一诀,碗中的红色液体与流经的不老泉水融合,渗入地下,一丝红色经脉自根部显现直到窜进树冠中才消失。
少女还在仰头看着那丝渐隐去的血红,忽闻得少年清冷地声音。
“你今日即可离开。”
玉斑一愣,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预料中的雀跃并未感受到,只是那一抹茫然不容忽视。
鸩鸟还是没挺过来,即使现在想起当时巫即嘴里说出的那俩字,她还是一阵心悸。她肉体未散,内丹还在,怎么会呢?他们不是神巫吗?有什么是他们医不了的?这里集天下百草,没有一株能救她吗?他们手中又有那些灵丹神器,怎么起死回生会这般难?是不是因为她们是妖,鸩鸟若也是天神,怕现在只是滴一滴血也要拿不死树叶泡茶,岂会像现在这样连一口药一颗丹也没用便被放弃呢?千辛万苦得来的一丝希望瞬间被冰封,谁也接受不了。
她摇摇头,不愿再回忆起自己当时的蠢样。结果是既定的,巫姑只来说了一句,她便愣在原地,停下了狂化的丑态,“你若非寞窳后人早不知灰飞烟灭了几次,竟还学不乖。”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以前她也想过却从未在意,为何自己能先历天劫,冒犯峳峳后还能全身而退,在狌狌那得到传承,又得乘黄“无私”相助。
寞窳,她记得,是什么被弑杀的天神。天帝怜之,许其以精怪之身续命。寞窳于是自此再未能踏入神界。
是不是他的后人她不知道,但她却知道了其中缘由。强者为尊,不容冒犯,不服便打到你服,哪轮得到她质疑挑衅,狌狌乃上古神兽,凭什么要给无名小妖看三界过往又出手相救,乘黄乃福兽坐骑,为什么要推她来找灵山十巫。
她现在才明白,她是的确没什么本事啊,以前鸩鸟说自己的时候她还不屑。
后来浑浑噩噩地也不知怎么过的,直到巫姑过来告诉她,机缘福至,鸩鸟因内丹未毁得以重入轮回。
过去她在山中修行千年,也不觉有它,可这百年却尤其难捱,也生生磨耗了自己一腔情绪,起初的内疚,羞愧,焦急,烦躁都在这百年间压了下去。
如今,却是到了离开的时候,那些压下去的情绪又都翻涌了出来,似乎从未消去过。
她又看了眼走远的少年,紧追两步,声音恭敬,“玉斑,多谢神巫百年提点包容,无以为报,若日后,”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本事帮人家天神上仙的忙,顿了下,勉强接道,“玉斑定万死不辞。”
许久,才听得少年回道。
“你竟也学会了这般。”语气间有些不耐,“你缘何留于此处心知肚明,无须假意客套。百年已过,还是尽快离去。”
闻得此言,玉斑是有些挂不住脸的。这百年,虽然以血养树,但除此之外,还是受益颇多。自己那句话,明明是真的心怀感激,偏偏叫人批个伪善,真是莫名啊。
当然,她只是挑了挑眼角,以示不满。
银帜迎着少年走来,恭敬地一拜,才抬头看向玉斑。
这吐丝女银帜,今天倒是少有地出了欧丝之野的幻境来灵山。玉斑心中明白了几分。
“玉斑,受神巫所托,今日带你出山。”
“……有劳。”她想,或许是怕自己这次出山又……受不住什么诱惑,做了蠢事,所以才让银帜来“送”自己的吧。这虽然怪不得别人如此忖度,可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似乎是看出玉斑的不自在,银帜嘴角带了两分戏谑,“出山之路不亚于入山,你虽功力有长,可还是出不得神巫布的幻阵,是以神巫特命银帜带你出阵。”
猛地被人戳破心事,玉斑也不再掩饰,夸张地呼出口气,灿烂地亮出自己的两颗小獠牙,“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银帜看着面容妖魅的女子片刻,轻叹口气,不再多言。
巫姑似笑非笑地瞟了瞟身旁面无表情的少年。
“好不容易这灵山热闹了几分,眨眼又剩下咱们巫即一人,岂不无趣?”
“晏龙带鸣鸟不日将至。”言罢将袖中的玉薄递过去。
巫姑一愣,眼中的复杂一闪即逝,随即笑道,“你不提我倒忘了,不久就是昆仑盛宴,他们也要琢磨这次盛宴上的曲目。可巧武罗托我给她带些息土过去,想是夫诸又去‘讨’荀草了,未免误了盛宴我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巫姑放心,巫即会据实以告,想来晏龙是不介怀的。”
“那就劳烦巫即了。”巫姑笑得有丝发僵,心里咒骂,巫即这小子,还真是太不可爱了。
也不理巫姑有些急迫的离去,少年依旧望着某处,又过了半晌,才从灵山山口慢慢往回走去。
“神巫,她最后出阵时说了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