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相见
    梦里花落知多少，江上云飞曾几时？楼外箫冷泣幽咽，灯下影寒寄相思。
    一转眼就是就30年，我老了，人生走了一大半，回想起来，往事如烟，感慨万千。回顾我的一生，最让我难忘的是与他的恋爱。
    伍卫国，我难忘的伍卫国！
    我跟他的相识是在大街上，那一年我十九岁，他还是十九岁。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个英俊少年，坐在马路上画画，他画来往的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顾路人奇怪的眼光。他在画路人，却没有注意有人在观察着他。正如那位诗人写的：“你在桥上看风景，楼上的人在看着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在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他，他五官精致，如大卫的塑像，剑眉星目，笔直的鼻梁，皮肤白皙有光泽，双唇红润如鲜嫩的花瓣，画画的手指修长如玉，好一个齿白唇红的美少年，阳光给他的轮廓抹下了一层金光。他就是在金光灿烂中画画，不知岁月悄悄地流逝。
    我心已动，悄悄地喜欢上了这个俊美少年，可是如何和他相识呢？总不能上去说一句“我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我想走开，可脚步却情不自禁地走向他，这时他突然站了起来，画夹撞在我的胳膊上，画夹落在地上，纸撒了一地。他慌忙地说对不起，脸上飞红，我惊喜地说没关系，弯下腰帮他拾起画夹和纸，却发现他画中人却是我。
    我把画夹和纸都递给他，他连声说“多谢”，却羞得脸通红，手足无措，好象被人撞见了秘密，我心也如小鹿般狂跳，我努力地平静下去，柔声说：“可以不可以把那幅画送给我？”
    他慌忙地说可以，慌乱之中把画和画夹都塞给我，却低着头不敢看我，象做错事的孩子，我莞尔一笑，留下我的肖像，把他的画夹还给他，并说了句“多谢”。他又说了声“不用谢”，转身跑了。
    我鼓足勇气，在他身后大声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再看到你？”声音落处，我心里羞怯，脸上红云浮起。
    他回头急促地说，我每周末下午在九龙的大千画苑上课。然后飞一般地跑了。
    我回到家，仔仔细细地看他给我画的肖像，肖像惟妙惟肖，而且比我本人漂亮。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挑中我画像，我一直认为自己不够美丽，我身着朴素，戴着一副眼镜，有几分书呆子气，唯一的优点就是身材修长，皮肤白嫩，清清爽爽。
    深夜，我睡不着，心情象潮水一般汹涌澎湃，幸福地象蚂蚁掉在了蜜罐里，快乐地犹如老鼠掉在米缸里。白天的情景象过电影一样，一次一次地闪现在我眼前，“我每周末下午在九龙的大千画苑上课”。这是他说的，我记住了。
    周末，我也去九龙的大千画苑报名学画。我见到了他，他向我点头微笑，我们成了同学。每周都见面。
    让我不悦的事发生了，我发现他已有女友。开始我以为是他妹妹，因为他叫她“细妹”，乍一看，他俩长得还真相似。他的细妹是个外形娇嫩的小美女，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尖尖的下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长长黑黑的睫毛如羽扇，皮肤嫩得吹弹得破，齐眉的刘海，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在纤细的肩上。她就象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他们两个亲亲热热的，走路都是拉着手。听卫国说，他们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难道我注定只能做他的好朋友，而不是女朋友？
    我和卫国很谈得来，我们志趣相同。能做好朋友已经不错了，我自己安慰自己。
    令我惊喜的事还是发生的，有一天我发现他脸色阴沉，闷闷不乐。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妈妈不同意他这么早恋爱，细妹知道了很生气，和他分手了。后来听说她去了英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二）爱缠绵
    这对我来说真是喜从天降的好消息啊。我知道这样想有点不好，卫国正在伤心时候，我却喜不自禁，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我终于有机会了，我不知道这叫不叫乘虚而入，反正她已经走了，为什么我不能追求卫国呢？我没有细妹美丽，但我一定比她更爱卫国。
    花开得太早就不成熟，不成熟的花经不起风雨的洗礼，注定夭折。青梅竹马的爱有几个能成功的？青梅竹马的感情很象兄妹之情啊。我心里乐开了花，不知这样想算不算兴灾乐祸。
    他那些天情绪低落，连画画都没有心思。我极力安慰，想求爱都不知道从何开口。难道要等日久生情、着水到渠成？
    有一天，他突然欢天喜地地告诉我，说他考上了艺训班。这回，该闷闷不乐的是我了，我想我是没有机会了。
    不出我所料，艺训班里美女如云，环肥燕瘦的都有，尽态极妍，争奇斗艳，他如此英俊，自然有美女向他大献殷勤。
    他越来越忙了，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这时我也考上了美院，我想我会成为一个画家。卫国从小就当画家，他的天赋很好，同学都经常偷师模仿他的作品，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当演员，我是保守的人，我总认为这一行的人不是正经人。
    他未毕业就当了主角，我有时去电视台找他，看到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他说说笑笑。我忧郁，不开心。我想虽然没有机会，但我一定要爱说出口。
    一天，我们互画肖像，我先画他，完成后，我在画像下面写上：“给我最爱的人！”我含羞把画递给他，低头不语，紧张地心都快跳出来，他笑着地欣赏他的肖像，突然看到下面的几个字，他惊愕地抬起头，问我：“是真得吗？”
    非要我把爱说出口吗？我矜持啊，这一次，该手足无措的是我了，但我鼓起勇气大胆地说：“是，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爱你！”他露出笑容，拥我入怀，说：“我也爱你！细妹走后，在我伤心的那一段时间，是你安慰我鼓励我，没有你，我不知道该如何过那段时间。我也早就喜欢上了你！”
    爱情就这样展开了，象含苞欲放的花突然间开放，芬芳四溢，我心陶醉于这蘅芷清芬之中。
    香港山清水秀，我们一起携手游山玩水。我永远记得我们一起游玩的日子，那是我一生最美好最难忘的时光。
    我们在清晨望着海上变幻的明霞，彼此相对无言，微微一笑；晚来携手海滨，双双的履痕，印在沙上，双双的影子，拖长在夕阳光里；落日如金盆，自玛瑙色的云阵间徐徐向湖面下沉，余光染红我们的头发、脸颊和衣服。
    在水渠边的小白杨丛中，卫国把汽水、水果和一些点心放在随身带来的一块小塑料布上，我们就紧挨着坐在一起。树和茂密的芦苇把我们和外面的世界隔开。这里已经远离喧闹的城市，四周围静悄悄的。首先照例是无言的亲热。这一刻几乎世界上的一切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只有我们温柔的感情在心灵中静静地流淌。
    溶溶的水月，螭头上只有卫国和我。树影里对面水边，隐隐地听见水声和笑语。我们微微地谈着，恐怕惊醒了这浓睡的地界。----万籁无声，月光照着深碧的池水。这也只是无限之生的一刹那顷！然而无限之生中，哪里容易得到这样的一刹那顷！
    我们一起爬山，晴朗的天气，山风将谷中的淡烟拢成迷雾、攒为浓云，且在群山的挤压下迅速腾升，我们就在山里的浓云缓缓上升之时站在山顶眺望，他紧紧拥抱着我，我们在云气蒸腾之中深情亲吻，仿佛仙境中的神仙伴侣。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夕照里，牛羊下山了，小蚁般缘走在青岩上。绿树丛嶷的嫩黄叶子，随轻风舞动。我们一起欢笑拉着手下山，岩石点头草欢笑，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在一片灰蒙蒙的雨天，也有她特别的韵致。尤其是起风的日子，树叶成群地掠过，卫国和我一起打着一把雨伞走过香港的街头，他一手举着雨伞，另一手紧紧搂着我的肩，我们感不到雨天的寒意，只感到内心的甜蜜和温馨。
    我们回到他家里，家里没人，静悄悄的，他摸到我的手冰凉，离开他温暖怀抱的我有些瑟瑟发抖，他怕我着凉感冒，就把我搂在被子里取暖，我用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把头贴在他胸前，倾听他的心跳，幸福地闭上眼睛，思绪停止，沉浸在这美梦里……。
    我最喜欢和卫国游泳，他水性极好，在清澈的水中宛如一条潇洒自如的白鱼。他身形极好，四肢修长优美，皮肤白皙光洁如玉，肩膀匀称而具优雅美，我喜欢被清凉的水里浸着，伏在他怀里，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心跳和肌肤，时间仿佛凝固，天地间只有我和他。
    他工作越来越忙，我就去片场找他，看他拍戏，他穿古装的样子比时装更帅，翩翩浊世佳公子，粉琢玉砌一般，但拍古装戏是辛苦，当他从武打替身接过的衣服已经是被汗浸湿的湿漉漉的，但他必须穿上，还要为了戏剧需要做出很多愉快的表情，我很怕他穿上湿衣服会感冒。于是我学会炖防感冒的汤，可能是我厨艺不佳，他不爱喝，他只爱喝伍妈妈炖的汤，但他还是照顾我的面子，一口一口喝下，但看他的掩盖不住的难以下咽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炖的汤不好喝。
    （三）疑情
    开始我去片场看他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后来就不开心了，当他向别人介绍我是他的女朋友时，别人都露出惊异的眼光，好象我配不上他似的，更有些艳光四射的女演员，用挑衅的眼光看着我。
    有一天，我在片场等卫国，一个妖治的年轻女子，酥胸半露，衔着一支香烟卷，扭着腰身走近我，正以一种傲慢放荡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她慢慢吐出一口烟，无礼地说：“我以为伍卫国的女朋友该是如何的绝代佳人，原来是你这样的。”然后放肆地哈哈大笑，伸手推开我一下后扬长而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气得发抖。这时卫国走来，看我脸色不好，说怎么回事，你脸都青了。我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他笑着安慰我：“她们就是这个样子的，开玩笑不知分寸，要是天天因为这跟她们生气，就没法活了。你跟她们相处才几分钟，我一天和她们相处十几个小时，要是跟她们一般见识，我早就上吊了。我替她们为你赔罪。”他象哄小孩一样拉着我去半岛酒店饮茶吃蛋糕。我问他我是不是很丑，他说：“哪里话，我女朋友端庄秀气，爽朗大方，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的。”他含笑捏了捏我的脸，我的心溶化在幸福中。
    一场不快消除了，我却有了心事，我虽不丑，也象卫国说的端庄秀气、爽朗大方，但姿色和那些艳丽妖娆、俏丽如花的女演员是相距甚远，连他那甜美俏丽的细妹我都比不了，有一次，我说我和细妹相比如何，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和她不同类型的，有不同的美。她是个小孩子，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的妹妹，而且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现在只有你。”
    一天傍晚，我们靠在窗台的栏杆上，凝望着浮云掩映着的月亮，倾听着被阵风摇曳着的树木的沙沙声，我们手握着手，沉默了好一阵，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万般柔情，尽在不言中。
    没事的时候，我就去卫国家找他，帮他收拾房间，做饭烧菜。做饭烧菜是伍妈妈的事，我只帮着打下手，伍妈妈人很慈祥，卫国是她的心肝宝贝小儿子，她不赞同卫国过早的恋爱，可现在我们都过了二十岁了，所以她不反对我们交往，而且待我很好。我踌躇满志，认为我当伍家的媳妇的日子不远了。
    可卫国并不急着结婚，我们相爱已经超过三年了，但他的事业才刚刚开始，他已经是TVB的当家小生，高层不希望他这么早结婚，我也怕得罪高层后他会被冷藏。我真得不喜欢他的职业。那些女演员已经发展到对他拉拉扯扯，捏手捏脚的，卫国虽对她们躲躲闪闪，礼貌的拒绝，但为了拍照，有时还必须跟据摄影师要求勾肩搭背的。我心里生气，只能暗自安慰自己，这个行业的风气开放，也许没什么。
    但他陪我的时间明显得少了，我有时去他家，他已经熟睡。他是真很累了，我坐在他床前很长时间，他居然不醒，酣睡的脸一如孩子般纯净。我吻了吻他的面颊，躺在他身边，幻想我们是夫妻，我用他的被子蒙住自己的面孔，蒙住油然而起的不可名状的感觉。我钟爱的他，正躺在我身边，宛如一棵晶莹的玉树。可他还是不醒，他是拍戏拍得太累了，不知要睡多久，我又不忍心叫醒他。我转过去抱住他，起身时顺便轻轻地吻了他唇一下，然后正襟危坐在床边翻他的杂志，万一让他的家人撞见我躺在他身边不好。
    我大学毕业后开了一家画廊，生意虽冷清，但能糊口，我小心翼翼地问卫国他能不能转行，他婉转地拒绝了，他说他喜欢拍戏，他喜欢戏中塑造的角色，演绎他们如同经历世间百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他是贾宝玉，他是顺治帝，他是张醒亚，他是徐天宏。他深入这些角色中，在戏中，他以为那就是他。他在历史的隧道里流转，他体验每一种人生的悲欢离合。他已经爱上了演戏，离不开这个行业。
    我怕，我怕那些艳丽娇治的女演员，我怕她们勾引走了卫国。我不喜欢卫国的职业，干这一行的人生活放荡，婚姻不稳定，结三四次婚是家常便饭，偷情更是不可缺少的生活调味品。我知道卫国忠厚老实，为人正派，和那些人不一样，可白布落入染缸里，结果会如何？我怕卫国跟着他们变坏，我不敢想像我们婚后的生活。他会不会寻花问柳？他会不会夜不归宿？他会不会爱上别人抛弃我？他会不会为了别的女人和我反目成仇？我每天会不会等待着他，他却永远不会回来，和别人寻欢作乐，让我过着以泪流面的生活？我整天这样地胡思乱想，精神都快崩溃了。
    父母姐妹也天天在我耳边咡噪，说我嫁给一个艺员不可能幸福，年轻轻就要离婚，以后的生活不幸福，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安稳的生活。
    （四）分飞燕
    我思来想去，努力打消那些魔障般的念头，我的内心还是信任卫国的。但是我对着镜子细细地端详自己，我的确象卫国的说的端庄秀气，但却没有半点女人的娇俏妩媚，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容貌配不上他，我愧无倾国貌，难配他的绝世姿容。他的内心真得没有嫌我不够娇艳美丽，他真得没有想找一个花容月貌的绝代俏佳人吗？我有时也替他委屈，他的外貌胜过我太多，跟我在一起太委屈他了。有一种爱叫放手，是不是我该放手？
    我考虑分手的念头，但是实在是不忍心提出。因为我是爱他的，不愿离开他，曾经海誓山盟，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怎么能这样轻易分手？想到分手，我就肝肠寸断地难过，我不愿，我不愿。但有一天的突然事故让我下定了决心。
    那天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我去给卫国送伞，到了片场，就听到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一个风姿绰约的女演员对我很友好的笑，并指了指一间摄影棚，意思卫国在那里。但当我要进去的时候，工作人员拦住了我，说这里清场，闲人免进。那个女演员用娇滳滳的嗓音说：“这是伍小生的女朋友，她有急事找他。”于是工作人员放行，我进入摄影棚，可看到的场面对我尤于晴天霹雳，我看到卫国和一位艳丽的盛装女子热吻，当然这是演戏。可我却受不了，我转身象逃跑一样逃离了现场。
    雨下得象瓢泼的似的，我浑身都湿透了，起初我是在跑步，但因为地上刚被雨淋湿，泥泞难行，我不得不停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这时我发现突然有人在后面紧紧抱住我，我慌忙挣扎，却被抱得越来越紧了，是卫国，他在我耳边温柔地轻声说：“我一看到你六神无主地跑掉，我就追了出来，我在后面喊你，你却象听不到的似的，越跑越快。怎么回事？是吃醋了，可这是演戏啊，我一直把戏中跟我亲吻的女人当成你。我很少拍这种戏的，这几年是第一次，但以后不会有第二次。”他万般温柔地扳过我身体，抱着我在雨中热吻。卫国的唇柔软芬芳，但我的眼泪却随着大雨流个不停……。
    我不是嫉妒，也不是吃醋，我是自卑，我没有那些如花似玉的女演员美丽。我知道当演员免不了这种拥抱亲吻戏，但亲眼看到，那种感觉是无法言喻的，有种钻心的痛。
    是分手，还是不分手？我绞尽脑汁地想，这个问题，已经让我思索了很多天，最少已经一年了，这一年来，我总是忧心重重，干什么都不专心。我对自己太没信心了，对他的职业更是疑心。我有时想，我离开他，他会不会更幸福？也许我的放手能让他找到配得上他的完美女人，有时我试探性的问他，他的回答却是他对我很是满意，并无委屈。可是他是不是心口不一，他是不是故意安慰我？面对那些美丽如花、举止都充满女人魅力的女演员，我实在是自卑。而今天我所看到的一切让我坚定了分手的决心。让我离去，让你幸福。我挥慧剑斩断情丝，从此我不烦恼，从此你能飞向让你幸福的去处。
    我已经决定和他分手，结束这持续多年的幸福恋情。让我最后一次服侍他，(删去几十字）
    那天从他家里走后，我就再没有去找他，他找电话找我，我也不接。过了一个月，我们见面了，我把我所有的顾虑和想法说给他听，他极力安慰我。我主意已定，不可动摇。
    我们平静地分手了，是我提出来的分手。他答应了，他尊重我的选择，祝愿我幸福。我忘不了他眼中的盈盈泪光和紧握着我的手，他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我的手。我伏在他怀中，默默的流泪，泪水滂沱，浸透了他的胸前的衣服……。
    （四）恶姻缘
    我结婚了，新郎当然不是伍卫国，是一个我不爱的人。他精明强干，非常有商业头脑，心里只有赚钱。那时跟卫国分手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我郁郁寡欢，我一直是想忘记卫国，可是越是想忘记他，越是对他刻骨铭心。
    分手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我实在是想念他，好几次我已经忍不住想去找他，可转念一想，如果去找他，那我痛下决定分手的事就前功尽弃了，我不愿在担忧和焦虑中度过时光，我更想放手让他幸福。后来报纸上时常有他的绯闻，不知是真的还是捕风捉影，但那次在报纸上说他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台湾姑娘，一见钟情，每月打长途电话的费用超过万元，这个新闻，我有些相信。我放手，他果然幸福，那我更不必去找他了，覆水难收，那我就心如止水，死了这条心吧。
    这三年里，我不象同龄的姑娘们忙于恋爱，而是拒绝恋爱，别人看我是个怪人，一个不恋爱不结婚的怪人。父母姐妹象轰炸机一样劝说我，我低头默默不语。后来父母托人介绍了一个年青人，他对我和我家人极为奉承，殷勤倍至，所以婚期就很快决定了。我无所谓，跟包办结婚没两样，除了卫国，我谁都不爱，所以嫁谁都一样。让父母决定吧，他们对他很是喜欢，夸他人聪明活络会说话会办事，说他比不善于表现的卫国好，我心里不以为然，精明俗气的他怎么比我心中完美无缺的伍卫国？但我表面不动声色，不加反驳，并同意和他结婚。既然我忘记不了卫国，就让我用结婚这件事来忘记卫国。我用两年时光无法忘记伍卫国，那我就用结婚这件事来忘记。那一年，我27岁，和卫国分手已经三年。
    结婚那天，我一直都不快乐，象木偶一样被人摆布，伴娘的笑容都比我多，我突然想起《红楼梦》里的袭人，她嫁人时伤心欲绝，我也是，甚止还有再嫁的感觉，因为我的心早已嫁给了伍卫国。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不过事实证明，我没有袭人幸福，因为我丈夫的品德远不如蒋玉涵。
    婚后，我的画廊不景气，关门大吉，我先生也辞工，用我的嫁妆当本钱做生意，我们一起开了一家服装厂，我负责设计服装和管理工厂，他负责推销，每天大家都累得回家都说不出话了。我的画在国际上获不得奖，也卖不出来，但我设计的服装却很受欢迎，衣服卖得供不应求，后来他不用去推销了，客户自动上门要货。我们又开了几家分厂，钱财如雪团一般滚滚而来，但我不快乐，因为我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男人不能有钱和有闲，有了就容易生事，我先生以谈生意为名流连在夜总会，夜不归宿是经常的，有时我一个月也见不得他几面，应召女郎也经常打电话给他，有一次在我姐姐家做客，他的BP机响个没完，我妹妹揶揄地问他：“你是不是兼职应召？”他连脸都没红，用大笑来遮掩尴尬。
    我不在乎他寻花问柳，因为我不爱他，他不在家更好，我有时间想念我的卫国，有时我站在天台上，望着窗前的月光，想此刻卫国在干什么。我跟卫国自分手后再无联系，我只能在电视上看他，他又演了很多精彩的角色，如恭亲王、十四阿哥、容宽、马天柱、徐玉等。每一个都是俊美脱俗，美如冠玉，他的古装扮相比70年代更好，就是他的现代装也比70年代更有神韵，更是风度翩翩。伍卫国最美的时期不是70年代，而是80年代。但不管他在哪个年代，我都一样爱他，不因时光和外貌的改变而变心。
    我爱他，却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他，看到他，我不知是喜还是伤悲，为什么我和你无缘呢？
    我还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如水地过，可平静突然间被打破。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看卫国的旧剧，被一阵“呯呯呯”的敲门声，我不悦。菲佣打开门，一个大肚子孕妇闯了进来，连哭带骂地喊了一通，原来她是我先生的情妇，怀了孕，要我离婚成全她。
    我先生姓金，就称他为老金吧，我以为不愿意称他为先生，我讨厌他，鄙视他。他这种人卑鄙无耻。
    我对那个情妇说，你要他和我离婚，让他亲自来找我谈。她又大哭起来，说是我不肯离婚拖住他，所以才造成她的不幸。他们是相爱的，是我强迫他们分开。
    我气得发抖，哪有这样颠倒黑白的？我打电话叫老金把他的人弄走。老金到家后，搂着那个女人亲亲热热得说了几句话，那个女人就走了。那个女人我认识，是老金以前的秘书，一年前辞职了，没想到是被老金收纳为妾金屋藏娇了，还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老金的秘书一直走马灯一般的换，只要相貌不要才学，我警告过他，他要玩花的，去夜总会耍去，别在公司里影响公事。
    我问老金，这件事他如何处理。他说，那个女人有了孩子是不会放过他的，但他没有和她结婚的意思，但这样闹下去不好，以后她还会来，不如我们假离婚，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再复婚。他还一再表示，既然是假离婚，财产就不必分得那么清了，财产全归他。
    老金最大的特点就是爱财，在富贵发达后他向我表明过，和我结婚是因为我有一笔丰厚的嫁妆。但我没想到他爱财把别人想象成傻瓜了，假离婚财产全归他，听起来好可笑。我平静地说，既然是假离婚，财产全归我，反正以后我们要复婚的。他听了吃了一惊，象被滚开水烫住一样跳了起来，大声说不行。然后他发现自己太失态了，脸上发红，夺门而去。
    以后他再没回家。那位情妇却天天来闹，声泪俱下，把邻居都惊醒出来看热闹，越是有人，她表演得越是起劲，一把鼻涕一把泪，好象我是恶毒大婆虐待她这样软弱小妾一样，她以为自己是琼瑶小说中的楚楚动人、可怜巴巴的女主角呢。最后表演到位，干脆给我跪下，让邻居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甚或同情她。我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把她赶走，她是一个孕妇啊，拉也拉不得，扯又扯不得，警察也很为难，对我说：“太太，你们家里这种事实在让我们为难啊。”
    我打电话问老金这件怎么办，老金说，除非我答应他的条件，全部财产都归他后离婚，以后他情妇就不来闹了。我说没可能，服装厂是我一手开创的，我不会给他。他听了气急败坏地喊，厂子公司都是他的，是他白手起家，我是个女人什么用都没有。
    那个情妇已经不挺着肚子来闹了，而是抱着孩子来闹。她生了个白胖儿子，老金乐得合不拢嘴。我搬家，她找不到地址，又跑到服装厂来闹，孩子哭声震天，她连哭带喊，象开我的批斗会一样，历数我的“种种罪证”。当年她当老金秘书时低眉顺眼，对我毕恭毕敬，没想到今天居然这样厉害。我让工作人员拉她走，但第二天她抱着孩子又来，锲而不舍的精神可比移山的愚公。我告诉门卫不让她进来，门卫为难地说是金老板吩咐让她进来的。我问老金：“这样下来服装厂怎么开工？不要赚钱了吗？”老金爱财如命，也就不让情妇来闹了。
    闹是不来闹来了，情妇天天给我打电话辱骂我，骂我是个厚脸皮的老太婆，人老色衰死皮赖脸地缠着老金，骂我是个不会下蛋的鸡，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挡住别人的路。对了，我没有孩子，我和老金结婚时定了协议不生孩子，老金实在是想要我的嫁妆才答应的，他那时是个急切想发财而没有本钱的穷小子。而我，既然不能为卫国生孩子，我宁愿一辈子不生孩子，我不愿给别人生儿育女。
    这样的闹剧坚持了很多年，我对老金说，既然我们都想离婚，财产一人一半，工厂有你的心血，才有我的心血。他不同意，说工厂是金家的财产，金家的财产我一分钱都别想拿，看到几十年夫妻面上，他把我现在住的房子留给我。每月再给我一万元作赡养费。
    我们的几个服装厂资产加起来上亿，而他却只分给我一所房子和每月的一万元？我辛苦几十年创造的事业就这样失去。这些年，我没有爱情，把全部的精力投在工厂里，如今他要把我从我的王国里给赶出来。
    我是得了报应的，当年认为演艺业不干净，胡思乱想怕卫国朝秦暮楚、寻花问柳硬着心肠跟他分了手，谁知道今天我害怕的一切终于发生，而是男主角不是伍卫国。我细想想，卫国为人忠厚老实又正派专一，我们恋爱的时候他对我很专一，从来没有移情别恋。人做无耻的事跟品德有关，跟职业无关。想起来我就恨自己，可有时再想想，我跟卫国分手不只是因为我疑心他会花心，而且还有我嫌自己不美丽想放手给他幸福的原因。想到这里，我才有些心安释怀。
    妈妈曾经抱着我哭，说当年如果让我嫁了卫国，今日的我就不会这样苦命了。她临死时拉着我的手泪涟涟地说，孩子，你一个人要小心。
    别人都有家，有人关心。我没有，我只有看似亲人的敌人。不，我还有我心底的卫国，是他支撑着我活下去。我知道他已经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可是我这种处境下，他已经成为我的精神支柱。生活已经是如此地千疮百孔，我再不想他，我就没有一点生存的快乐了。
    老金本来以为我是拖不过他的，他一家三口幸福生活，我是孤身一人形单影只，我要是想改嫁有个家就必须和他离婚，女人的青春短暂，他想没几天我就会主动打电话找他答应他的条件，他没想到我这么能耐住寂寞，居然拖了这么多年。因为我根本不想改嫁，我只想一个人生活，可以有自己的空间想念我的卫国。老金等不得了，让二奶闹也不行，干耗着我也不行，他只能跟我比长命，看谁活得长，最后的财产就是谁的。老金等不了，他想占有全部的财产，然后让他的儿子继承，儿子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所以他决定对我痛下毒手。
    他想让我死，他借故给我送汤送水的，说是他从餐厅吃饭想到我特意给我点的。我不相信他有这份好心，他的汤水我从来不喝，让佣人倒掉，但佣人贪便宜偷偷喝了（那些都是燕窝汤、鱼翅汤、人参汤），我说过几次她也不听，后来这个佣人越来越衰弱，回家养病时死了，我怀疑老金在汤里下了慢性毒药。但这种事没有证据，也无法告他，以后我防他象防贼。
    他看我这么多天都不死，想来一招狠的一了百了。有一天晚上，风雨大作，我很早就睡了。夜里我梦到卫国，梦到我们年青的时光，快快乐乐地拉着手在山路上走，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看着卫国甜甜地笑，卫国也对我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卫国温柔地拥我入怀，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幸福地希望时光凝固在这一刻……。突然老金出现了，他扑向卫国，恶狠狠地掐住卫国的脖子，我心急如焚，扑上去不顾一切都拉开老金，老金偏偏不放手，我用尽全身力气对他拳打脚踢，突然听到一声惨叫，我却醒了，原来是一场梦，不过梦醒之后，我发现老金捂住胸口痛苦地倒在墙角，我迷惑了，他一直住在二奶家，昨晚并未回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猛然发现老金手里拿着一根绳子，我恍然大悟，老金乘夜深人静溜回家来，想在我熟睡之时把我勒死，我的家，他是有钥匙的。
    是卫国救了我，在老金站在我床前，想用绳子勒死我之时，我梦到了卫国，才给了老金致命的一脚。卫国，虽然我远离了你这些多年，你还是爱我的，无形之中救了我的性命，你一直在守护着我，可我却不知道，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泪流如雨。老金这时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拿着他那根想勒死我的绳子，发疯似的冲出门去，那天正是雷雨之夜，他在瓢泼大雨中飞奔，却跑不快，却一瘸一拐，那一脚，虽然不致命，但也够他受的。
    我去警察局告他谋杀，但证据不足，而且没人相信他会谋杀我。老金平时给人的印象是和蔼可亲，乐以助人，至于他跟我的婚变，按他的话说，是我跟不上时代，感情不和，他有权追求新的爱情。别人都把我说成一个因为婚变而变得疑神疑鬼的神经质女人，我是有苦难言，没人相信我。我在别人眼里，成了一个怨妇，一个嫉妒丈夫年轻情人而诬陷丈夫谋杀自己的怨妇。就连我的亲戚，也有一些人也不相信我，老金老奸巨猾，经常拉着我弟弟去喝酒饮茶，拍肩拍背好似亲兄弟。
    天地间，我是孤独一人，卫国，你知道我现在是如何地孤苦吗？只有心底的卫国，才是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动力。在别人眼里，我有钱，有事业，可我没有家，没有爱，没有亲人，我是一无所有的，我所拥有的就是纷纷扰扰的生活，可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生的谋杀。我活着并无意义，并无幸福。但每当我不想活的时候，我就一遍一遍地念着卫国的名字，泪流满面地在纸上写着他的名字，泪水湿透了纸，模糊了他的名字，淋湿了我的心。
    我恨老金，他越是想离婚，我就越不离婚，我不会让他得逞。他想让我死，我偏不死，我不但让他无法得到财产，我让他的儿子、孙子也得不到。我司机、保镖、佣人雇了一大群，每次我出门，一群人前簇后拥着威风凛凛，外人不知道的还都羡慕不已，认为有钱人真气派，谁知道我内心的苦楚和悲伤，我不是为了威风，我是为了活着。我不是防贼，我是防我名义上的丈夫。
    老金嫖娼包二奶我都不在乎，因为我不爱他，他不在我身边正好，我正可以有自己的空间可以想念卫国。可是他连安静的空间都不给我，这种纷纷扰扰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还要无休无止地经历着吵闹、胆战心惊地防着暗杀。我有些考虑老金的要求了，虽然我这些年奋斗的事业对我很重要，可是我更需要安静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我可以想念卫国。一所房子，一月一万元的生活费也够一个普通女子的日常生活了，我不怕贫苦，就怕没有时间和空间想念卫国。为了卫国，我一切都可以放弃，一切都可以牺牲。
    我正准备打电话找老金，告诉他梦寐以求的条件我答应了，可航空公司突然给我一个电话，说老金一家都死了，他们一家四口去欧洲旅游时遇到空难（老金这么年带着二奶跟我闹，也不忘继续生产，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么多年的闹剧突然结束，这些让我困扰已久的人突然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一切来得这么快，让我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老金，你再多活几天，你跟我的战争就完全得胜了，你坚持这么多年，费尽心思的事就成功了。你这一辈子就为了钱，却最后却都化为乌有，尸骨无存，可叹人生如梦。这也好，用不了我为他收尸，也不会为墓碑上怎么写绞尽脑汁，我实在不愿写为亡夫所立。他不是我的亡夫，他对我来说是什么都不是。我心里只有一个人，就是伍卫国，我最亲最爱的人。
    这段恶姻缘随着老金的死亡而结束，我遇人不淑也并非自找，老金年轻时相貌端正、工作勤奋有上进心，口才好，待人热情、办事周到，我周围的人对他赞不绝口，谁知光润的表面却藏着一颗卑鄙的心。而卫国呢，卫国倔强孤傲，不擅长待人接物，不擅长说话，不会讨人欢心，有人说他硬邦邦的，说他架子大。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不会伪装，不擅交际。他表面如一，是那样的善良真实，纯朴无瑕如赤子。我的经历就是忠告年轻的姑娘，不会被表面的假象所欺骗，那些擅长交际、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并非是真心爱你，而那些沉默寡言不擅长表达的男人并非不温柔。
    （五）魂梦缠绵
    我解脱了，老金的死讯对我来说，是个喜讯。数十年如恶梦一样的生活结束了。我禁不住思索，我这辈子要的是什么？我离开卫国后的20多年是不是都浪费了，虚度了。我想起来就要掉眼泪。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亿身家，如果能拿这些换来我的青春，使我回家跟卫国分手之前，我就毫不犹豫的交换，一切都太晚。我已经人到中年，错过的永远不会重来。
    我把精力投到工作上，没有人打扰，工作就更轻松了。以后几年生意更得做是风声水起，资产成倍成倍地增长。我已经有了几十亿的身家，拥有了跨国大公司。
    我辞退了所有的佣人、司机、保镖，老金不在了，我不需要这些了。我需要的是一个人的安静空间。
    我在海边买了一座别墅，带花园和泳池的。我每天早晨去海边散步，回想起和卫国携手散步的时候，坐在我们坐过的岩石，回想过去的美好时间。我在这里，你在哪里？我知道卫国已经回到了香港，前几年他在大陆和加拿大住过几年，他现在在TVB工作，不过出镜机会不多，2006年他主持了《超级靓声演斗厅》，2007年他演了《岁月风云》，2008年他演了《银楼金粉》。我在电视上看到他。
    晚上，我就泡在游泳池里，温暖的温泉水包围着我，我想象成卫国的拥抱，想像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贴近着我。
    我把生意交给姐妹打理，我已经五十多岁，知天命之年，余日无多，我抓紧每一分钟想念卫国，我的日子是回忆。我把老金从记忆里剔除，只留下和卫国的美好光阴。我甚止幻想我这几十年是和卫国一起度过的，我们恩爱缠绵，我给卫国生下四个孩子，二儿二女，个个酷似卫国。我闭上眼睛，就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响彻整个别墅，孩子们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的捉迷藏，卫国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给卫国送茶捶背，坐在他身边，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一切都是这么美好，我是如此的幸福，可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我有间漂亮的大屋子，只住着我一个。我好数亿资产，却没有人跟我分享。金钱，对我来说，有何意义？
    金钱还会带来很多麻烦，老金死后，追求我的男人不计其数，最年轻的才20岁出头，还有登门为自己亲友介绍的。我知道他们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我以年龄为辞都推掉了，他们又兴冲冲地举出例子说80岁老太太还想嫁人呢。我态度坚决，无论他们以什么样的理由，我就一句话：我不想嫁，也不想和男人交往。他们悻悻而去，想不通为老金风流一生，负情负义，却有个愿为他守寡的女人。其实，我的心谁都不会了解。
    卫国现在是单身，我丧偶。可我不会去找他，我感到，我是配不上他的。当年尽管有人说我们相貌不相配，打击了我的自信心。可现在想起来，我们当年是般配的。可现在我们不相配，我不愿让卫国和一个老年寡妇结婚。我已经50多岁了，如果当年和卫国结婚，恐怕连孙子都快有了。我知道卫国不在乎女人婚否，他前些年就和一个离过几次婚的女人谈过恋爱。但是我在乎，我不能拖累卫国。也许有人说我封建观念严重，过于自卑。可正因为我爱他，我也会这么为他着想。
    我自卑吗？我认为那些追求我的男人还配不上我呢，就算他们有年轻未婚，甚止还有英俊潇洒的，我都瞧不起他们，不屑一顾，我是成功女企业家，他们拜倒在我的脚下，我也不看他们一眼。我心里只有卫国。
    前些年卫国是消息全无，这两年有了他的消息。他信佛，有话和佛说，他食素，他研究《论语》和《庄子》，佛道儒三家，他都兼而有之了。我想不到这年那无忧无虑的纯真倔强少年怎么会变得这样深沉？难道是因为历尽沧桑？我也历尽沧桑，也应该和他一样，研究佛道儒三家。我翻弄那些晦涩难懂的经书，努力研究，一点一点地看。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书。
    我在家里设了一间佛堂，我天天为卫国祈祷，希望他过得幸福。我更为自己祈祷，祈祷来生和卫国相逢，和卫国相亲相爱永远不分离。今生未有缘，愿结来生缘。
    我在湾仔半山区开了一家素斋房，我天天祈望他的来临。
    其实我这样做是缘木求鱼，要见卫国很容易，给他的新剧赞助服装，或者开个新店请他剪彩。我可以买下他隔壁的房子，在他出门的时候和他打招呼（那会吓他一跳）。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而且我很有钱。但是，我不希望在这种情况看到他，我怕吓着他，我不想让他看到憔悴衰老的我。我只想远远地偷偷看他一眼。
    我现在都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少卫国，或者，还缺少青春。这两样，是金钱不可以买回来的。黄金万两，也买不回来青春一刻。
    有钱不代表有幸福，象我这样，幸福吗？
    人生之苦，就在于求不得。
    也许我还是有一点幸福，我有钱不用为生活奔波，我有自己的大空间可以想念卫国，想像卫国。
    人生是不能走错路了，错过的永远不能回来。破镜重圆，也会有一道褪不去的裂痕。马前泼水，不能覆水重收。
    流年似水，世事难料。许多既定的开始都有一个想不到的结果，不管是喜的还是悲的，是自己期待的还是自己拒绝看到的，都已经成为定局。
    我也记得我们初相见之时，如花少年，无忧少年。我只记得爱的甜蜜。深情的怀旧，原是美好的恍惚，记得的也是幸福，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繁花盛开。温柔与感动，渴盼与甜蜜，原来只是初相见。潮生潮灭，沧海桑田，换了人间。
    如果人生只如我们初见之时，所有往事都化为红尘一笑，只留下初见时的惊艳、倾情。忘却我们经历的伤怀、无奈和悲痛。
    我不愿再见过卫国，既然我们的爱情不能继续，那么，宁愿切断所有退路。愿一切只若初见时般美好。初见惊艳，再见依然。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情生情死，乃情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