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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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花袭梅落香飘逸,一夕残阳如晴落。
千丝绦,万柳妆,碧空白云浮眼过。瑶琴抚,莺啼转,红尘一梦惘然空。
残花满地,却遮掩不住香气四溢。信手捏来,便是那无法挽留的过去,从指缝,从发丝,从时间,从生命中,缓然流淌,最终趋于平淡,相忘尘世。
梅海之中,有一木屋突兀出现,颜色古旧,墙壁更有剥落之意。屋子前方,有一银发男子端坐,而他前面乃是一名年少孩童。
“先生,今日给念儿讲什么故事呢?”孩童仰起一张精致柔和的面庞,带着笑意询问眼前之人。
银发男子微微思索,抬手抚上孩童的发顶,柔声说道:“如此,先生便给你讲一个传说吧。很久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传说,这方天地是由……”
——∷——∷——
甫一从议事厅走出,漓漠便看到了站立在外的美丽少年。朝他挥了挥手,少年便立刻走了过来,一脸慎重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几日大地会晃动的如此厉害?”
摸了摸少年的紫色长发,漓漠安抚人心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四方顶住出现了裂痕而已。”看到少年似还未释怀,漓漠继续道:“没关系,还有天地神在,不用担心,我们去用膳吧。”
这天地,是由四方顶住支撑而起。
然而,万万年前,洪水泛滥,大地崩塌,一场民不聊生的战乱开始了。
许是受了战乱影响,四方顶住不约而同的出现了裂缝,整个世界危在旦夕。
为了拯救人界,天地神做出了一个决定。
虽世人不知这其中内容为何,但自从决定做出后,天地便恢复了和平,而天地神也最终成为了真正的传说。
少年朝眼前的爱人露出了一个微笑,拉着他的手朝目的地走去,只是在漓漠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少年名为紫晴,乃是旋翼一族,现任族长漓漠的爱人。
一百二十年前,他们在梅林深处相遇。
那时的他和他,就像情窦初生的少年,只因对方转身瞬间的美景而相互吸引——
刚接任族长不久的漓漠,便因少年心性而来到了禁地梅林。
因心情不甚,便一直朝深处走去,直到脚步停止在一方碧池前。眼前是满树花瓣凋零,翩翩粉色醉人眼,身后是翠林参天,鸟语花香。
然而吸引他的,却是湖中那条通体淡紫的小鱼。
此方梅林原是给族人修炼之用,只是年代一长,不知为何竟成为了禁地。除了族长与一些长老们,便再也无人能够进入。
而潭碧波中,更是毫无生物曾经出现的痕迹,因而更加令人惊讶。
只是没想到,当他伸手触摸小鱼之时,一阵金光袭来。最后睁眼,小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乃是名有着一头淡紫长发的美丽少年。
瞬间,漓漠便明白了,少年,就是小鱼,只因那耀眼夺目的紫色长发。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摸我?”少年略带鄙夷的朝漓漠喊道,声音清越,如莺啼。
轻拍衣袂,漓漠站定身子,色正道:“那我给你摸回来,可好?”
霎时,少年脸红如绯云,艳丽无双。
花瓣纷纷扬落,此刻便是命定的相遇。
一百年中,他们相处甚欢,偶尔吵闹,却给生活增添乐趣。
紫晴有一头美丽柔顺的长发,可他却不似非常喜爱。只因发丝过于柔顺,很难扎起,于是乎,在这一百年中,漓漠便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当紫晴起床后,他便会为他梳发,束发,如同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存在的只有那份浓浓的爱意。
紫晴常爱胡闹,每每都让宫内之人头疼。
可漓漠明白,他只是为了让他的脸上出现不同的表情,否则,为何每次在事情闹大之前,都会得到及时的解决办法呢?
紫晴是别扭的,他无法明确的表达,因而总是用些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方法。时间一长,大家也都明白了,兴致来时,还会陪他一同玩几把,当是抚慰孩童时没有尽兴畅玩的遗憾。
日子,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平淡无奇,却令人迷醉。
一百年后,一场族内叛变发生,使他们相爱刻骨。
还记得当初的情景——
歌舞升箫,他坐在王座上,怀中是一个美艳的女子。张口含住女子柔嫩的朱唇,轻轻啃噬,似还有些意犹未尽,竟然上演活色春宫。
突然,一道人影闯入,来人没有大喊,只是紧咬双唇,泪水缓缓滑过脸庞,清晰的滴落。慢慢的,他开口问道:“为何?”
王座上的人略带嘲讽的嗤笑道:“玩腻了。”
少年深深的看了眼自己最爱的人,没说一句话,抬手擦掉泪水,安安静静的离开。
待少年走后,王座上之人依然喝着美酒,只是他感觉到,酒,是咸的。
少年走了,他便可以放手一搏,毫无顾忌的面对那些叛乱之人。
当战争进行到最后关头,突然一柄利剑从他背后刺来,速度快到无法抵御。闭上眼,他有不舍,更多的却是歉疚。这一生,怕是再也无法听到少年的嬉笑怒骂了。
然而,他感受到的不是冰凉,而是一具温暖的躯体。
是的,在最后,少年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回到了他身边,成为了他的盾,他的生命之盾。
鲜血缓缓流出,少年苍白虚弱,却带着微笑的对他说:“你的骗术,太差了。”
战争,最终以他的胜利告终。
因为少年为他挡住了敌人最后一波攻击。
春暖花开,四处都是生命跳耀的痕迹,可有一处,却依然窗户紧闭,甚至连阳光都无法进入,只能在外头感叹。
“我已经好了,我要出去!”坐在床头,少年第一百零八次朝对面的男子抱怨。
男子走进,对少年摇了摇头,为他掖了掖被子,温柔的笑道:“把药喝了。”
看了看桌上那二十碗黑糊糊,超级苦的良药,少年感觉浑身发寒,从此便再也不说出去的话了。
至此,他们感情更加深厚,只因他们懂得了,什么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然而,在相识第一百二十年的今天,惊天巨变发生了。
不知何故,四方顶住竟然出现了裂痕,而且越演越烈,甚至有崩塌的迹象。
有人问,那么天地神为什么不出现呢?
听了这句话,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没办法,谁让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见过天地神的出现呢。
再说旋界,本就是一个代替天地神维持天地平衡的地方。
而每任的旋翼族长,更是肩负了统领世间平衡的任务。如有必要,即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守护住这方天地平衡。
时间缓缓流逝,但四方顶住崩塌的现象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日益加深,大地开始动摇,甚至都已经波及到了处于整个世界中间地区的人间。
议事厅大门紧闭,而里头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
在座的长老个个神色凝重,终于,有一位长老打破了平静,他起身对漓漠说道:“族长,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闻言,漓漠稍加一愣,但旋即了然的点头,只是锦袍下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我明白,就按大长老说的话做吧。”
话音刚落,大门突然被打开,只见紫晴已走了进来,他的双眸紧紧盯着漓漠,而身边的长老们见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退。
“漓漠,你该对我说实话了吧?”紫晴稳定自己的心绪,锐利的开口道。
微微一笑,果然瞒不过他。漓漠走到紫晴身边,执起他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尖轻嗅,轻柔说道:“我和老长们已经决定,三日后举行祭天仪式,用我所有的力量代替四方顶住,暂时维持天地平衡。”
闻言,紫晴突然抬头,眼神中满是恐惧,声音也略带颤抖。“那你会怎么样?”他不要失去他,老天不可以这么残忍!
手中的发丝依然被紧紧握着,漓漠笑道:“你别忘了,我们旋翼一族可是天地神的后裔,即便不能修复四方顶住,但却可以保持它们不再继续衰败。而且我也不会事,就是失去所有的法力而已,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些话,紫晴总算是稍稍安心了,刚要低头,突然感觉到头皮一痛。于是乎,便略带不满的朝漓漠嚷嚷道:“你把我的头发抓疼了,还不放手!”他记得,他以前都不会弄疼他的,为何今日……然后,却没有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
微愣之后,漓漠不好意思的笑道:“呵呵,没办法,只因你的紫发是天底下最美的东西。”只因是我最爱之人的长发。
“哼,知道就好。那这几日,你要准备些什么吗?”毕竟祭天可是一件大事,马虎不得。
似有些心不在焉,漓漠抱着紫晴,好一会才说道:“明日开始我便要和长老们去禁地修炼,直到三日之后祭天仪式开始。”
“那么快?”抬起头,紫晴不满的皱皱眉,那不是这三日都见不到他了?“难道不能晚一日?”
抬手抚上紫晴精致的脸庞,漓漠宠溺的点了点他秀气的鼻子,笑道:“祭天不比别的,凡事都要认真。就三日而已,三日后我就回来了。这样吧,这三日,你去人间玩玩可好?上次你不是说在人间认识了几个朋友,这次顺道去看看他们吧。听说人间也发生了动乱。”
点了点头,紫晴默默感受着爱人的怀抱,总希望可以永远这么持续下去。
翌日清晨,听了漓漠的话,带他与长老们离开之后,紫晴便也起身离开。
来到人间,紫晴便立刻去寻找那些好友,果不其然,在一座飘渺的山上找打了他们。
说明来意后,他便住了下来。
第二日,他无意中听到友人在说继承人的问题,本来还觉得有意思,可听着听着便开始联想,随后神色逐渐黯淡,直到面色苍白。
旋翼一族,每代只得一位族长。
即是:每代族长死前,便会把自己的法力传于下代族长,待法力被完全吸收后,便会离去。因为一旦法力消失,族长便会死去。
突然,紫晴明白了一切。
漓漠此去,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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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真的不告诉紫晴公子吗?”二长老看着站在四方顶住前的漓漠,心里如同刀割一般的生疼生疼。
听到紫晴两字,漓漠瞬间回神,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淡定的笑道:“说了徒增伤悲罢了,还是不如不见得好。”
还记得在人间游历的时候,他听到过这么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就让紫晴随着时间,慢慢得把一切都忘记吧。恨他也好,怨他也罢,只要他能生活的下去,便一切都有了意义。
“待我……离开之后,你便告诉他,只要他活着,我们总有能够再见的一日。”这句话,是谎言,却也是善言。
一个人失了生活的目标,便如同行尸走肉,与死,便也没了分别。他的紫晴,他最爱的人,即便以后再也不能一起,即便要生离,他依然爱着他,希望他能够真正的生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漓漠打算进入四方顶住的时候,不可思议的现象出现了。
顶住的崩塌竟然慢慢止住,而且逐渐恢复,直到完好无损。
看到这个情况,众人都楞住了。
“天地神回来了。”大长老一句话,众人瞬然惊醒,却又不敢相信。“我感觉到了天地神的气息,而且天地间,有这个能力恢复四方顶住的,便也只有天地神了。”
天地不再摇晃,大地又恢复了原有的生机,然而旋界,应该说,漓漠身边,却少了那个紫色美丽身影的陪伴。
傻瓜漓漠亲启:
你以为你笨,本少爷就会跟你一样笨吗?早就告诉过你了,‘你的骗术,太差了。’怎么样,现在总算信了吧。
哼,笨蛋,傻瓜,你那么蠢干嘛,最后还不是要本少爷帮你!
啊,看你那么笨,肯定现在都不知道本少爷的真实身份吧?哼,本少爷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听清楚了啊,本少爷就是——天地神!
哈哈哈哈,怎么样,吃惊了吧?知道怕了吧?看你以前还欺负我那么凶?看你以后……
嗯,谁叫你老骗本少爷呢,所以本少爷决定了,等没消气之前,不会去见你的!还有,如果你过的不好,被本少爷发现了,本少年也躲你一辈子,信不信?
这个就当作你欺骗本少爷的惩罚了!看吧,本少爷对你还是很好的。
啊啊啊,写了这么多,手酸了,好了好了,记得给我好好等我回来啊!就这么着了!
——记恨的紫晴少爷
滴答滴答,泪水把纸上的黑字慢慢漾开,留下了一个个黑色的小点……而房间另一端的地方,也慢慢的晕开一丝丝透明的痕迹。
看着漓漠表情,紫晴知道,他会好好的活下去,按照自己的意思。所以,他毫不留恋的消失了。
最后一次,他,见到了他。
身形漂浮,紫晴脸上的泪水早已凝结。
漓漠,对不起,是我的任性,造成了一切的发生。
只不过,我不会后悔,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过失而道歉。
大地动摇,世界崩塌,森林涂炭,那又怎样?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更不觉得成为世人口中的守护神,有什么值得骄傲!
我只想做一个最平凡的普通人,和自己所爱的人,相守一生。但我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奢望而已。
万万年来,我所唯一面对的,只有那无边的黑暗,无尽的时间。我能够成为世上的一切,却唯独不能成为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
你不知道,寂寞很可怕,一个人舔舐寂寞的滋味,更可怕。我以为,习惯了寂寞,我就可以战胜所有,但我错了……
所以,我逃跑了!在无尽的寂寞面前,我逃跑了!
只是,我很满足。
因为我和你相遇了,然后相识,相知,相爱。
就算最后的分离,我依然很满足。
可是,我还是要向你道歉。
如果我没有在我们的爱情,和永恒的寂寞之中犹豫的话,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然而,最后我还是明白了,我虽然怕寂寞,但更怕失去你……
所以,嘿嘿……
不过啊,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啊,还有哦,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那就是我懂得了,什么是比我们的爱情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你能够好好的活着,让我感受你生命的跳动,永久的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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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银发男子放开不知何时爬到他腿上的孩童,轻轻笑道。
“那他们后来怎么了?”孩童不依的继续问道。
银发男子闭目沉思,良久低声说道:“相忘尘世。”
一阵晚风吹过,男子的长发飞扬,衣襟上一个歪歪扭扭,小小的紫色“漓”字清晰出现……
梅林深处,似还能看到那幅温馨美满的画面。
紫发少年手拿针线,头发凌乱,不依不饶的对坐在他身边的银发男子扬手说道:“快点脱,不然我自己动手了!脱下来,让我绣,哼,绣上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