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危天行》续篇，前十一章在《少年危天行》里）
    （十二）
    被打得那样惨，我那英俊的脸肿得象个猪头似的。我不能回宿舍，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我不想受到别人的嘲笑，也不想得到别人的怜悯，又不想让好事的人拉住我问来问去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我得住在外面，找一家小旅馆凑乎着住着吧。
    脸上的血还在流，我用袖子擦了擦。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的样子有多么的狼狈不堪。好宾馆我住不起，身上带的钱不多，我穿过几个小巷，找到一个脏乱差的小旅馆，走了进去。这时看到一个穿着破旧的男人一脸凝重地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打扮得油头滑脑的后生仔又蹦又跳地大声对他嚷嚷，好象是要钱买衣服。
    我就在这个脏乱差的小旅馆里住了下来，等我的脸伤好一点，不引人注目了，再回宿舍吧。这个小旅馆住的都是下层社会的苦人，走鬼当小贩的，下等暗娼，更多的是从大陆偷渡来的偷渡客。这里比租房更便宜，偷渡客把这里当家了。但旅馆的条件极差。一个小屋里住了很多人，好的房间是单间，或几个人包一间，中等房间是大通铺，差的房间是地铺，人挨人，象猪笼一样，气味很难闻。
    我还好，包了一个单间，狭窄得只能容下一张非常小的床，把腿伸直都困难，翻身也困难。隔音效果很差，房间是用木板隔开的，隔壁小声说话听得一清二楚。这破墙，要是用力撞能把墙撞倒。住在我隔壁的是一对兄弟，天天在吵，弟弟吵着向哥哥向钱，哥哥说他没钱。他们吵得烦死人了，有时还在走廊上大声吵。
    店里的人说，这家兄弟姓华，从大陆偷渡过来的，哥哥拼死拼活地赚钱养活弟弟，干活累得手上都是老茧，自己饿着也让弟弟吃饱，自己冻着也让弟弟穿暖，可是弟弟却不省事，不好好读书却忙着追女仔，整天找哥哥要钱买好衣服打扮自己，好在女友面前充门面。可当哥哥的哪有钱给他买好衣服呢？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不用问了，我进旅店时遇到的那两个男人就是华家兄弟。这个当哥哥的对弟弟真好，我想起我大哥危令泰，前几天我还见过他，他正和几个朋友花天酒地，才不管我这个当弟弟的。他有时带老婆儿子去大酒店吃饭，有时带几个朋友，其中有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仔，跟他很亲热，可能是他情妇。见了他，我躲着走，不想让有钱的他看到我落魄的样子。他从不关心我，很少跟我联络，不知道我过得好不好，不知道我有没有饭吃。
    同样是兄弟，却有天壤之别。听他们说华家哥哥对弟弟的疼爱，我心里一酸，只有我是孤家寡人，有哥哥和没哥哥一样。
    过了几天，华家兄弟搬走了，去哥哥打工的工厂里住了，因为老板很欣赏华家哥哥，给他提供了住房。华家哥哥名叫华文翰。我看着他们的离去的背影冷笑，这个当哥哥的能帮弟弟一辈子吗？这个当弟弟的这样不成器，烂泥扶不上墙，准备依靠哥哥一辈子吗？
    （十三）
    我住到小旅馆的第二天，服务员递给我一个包袱，说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短发女仔给我的。我猜肯定是魏梦梦，想追出来还给她，可是她已经走了。我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些跌打止血的药物，还有二千元钱。
    这正是我需要的，我随身带的钱不多，身上的伤口又生疼，如果不接受这些钱，我这几天住旅馆的钱不够。但我只是借魏梦梦的，等我回到宿舍，连本带利还给她，我不要她的施舍，看到她那副傲慢的样子我就烦。
    过了十几天，脸上也消肿了，伤不太明显了，我就回到了宿舍，同学们都惊异地问我这几天去哪了？其实我在旅馆住了不过十二天，他们就急成这样。男同学只是好奇，而女同学简直是望穿秋水，看我的眼光充满了关切和爱慕。她们围着我吱吱喳喳地说：“天行，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我们想死你了！”“天行，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天行，我真担心你不回来了！”
    我开玩笑地说：“我跟一个美女私奔了，去非洲了！”
    女同学都睁大眼睛说不相信，男同学也哈哈大笑说我开玩笑。没人说我被人打了，魏梦梦帮我保守了秘密。可魏梦梦去哪里了？人群里没有她，我看到周天蓝和秦真真手拉手站在远处看我，一个穿浅蓝裙子，一个穿粉白裙子，眼神恬净，美丽沉静，象一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我装作没看到她们似的，因为我有一件事要急着做。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魏梦梦，还她的钱。我从人群中走出，回宿舍拿了钱，到女生宿舍找到魏梦梦，把钱还给她说：“谢谢你！”她却说：“你不要这么快还给我钱，你受了伤，现在需要钱。而且这钱多了。”
    “有本有利！”
    “何必这样呢？我会向你收利息吗？”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挺起胸脯说。
    “天行，你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好意呢？为什么不让我们关心你呢？”
    “你的好意我已经接受了，那些药物和钱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感激你。药物我接受了，但是钱，我现在有，就必须还你。”
    “天行……”她叹了口气，“那个酒店你还准备去吗？”
    “不去了，我过几天另外找一份工作。”
    “那就好！”她点点头。
    我告辞她，回宿舍去了，她在背后又叫我：“天行！”
    “什么事？”我回头问。
    “我喜欢你！”
    “噢”，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很多人都喜欢我，男的女的都有。”
    “我说的喜欢不是普通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爱。我爱你！”她说话很大胆，眼神灼热。
    “可我不喜欢你，我对你这样的女仔不感兴趣！”我说了这句很冷酷的话，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她帮了我，我却很强硬地拒绝了她。我不是残酷，只是不喜欢拖泥带水耽误了别人的青春和时间。魏梦梦心眼好，刀子嘴豆腐心，但我受不了她的脾气。
    （十四）
    我还没有去找工作呢，工作却找上了我。秦真真帮我找了一份工作，去学校的图书馆打扫卫生。但我拒绝了她！
    她还想劝我答应：“去图书馆打扫卫生并不累，很清闲又清静，比你去的那个鱼龙混杂的大酒店强多了。天行，我们都盼你平安！”
    “你怎么知道我打工的大酒店不好？魏梦梦给你说了我挨打的事情吗？”我有点愤怒，魏梦梦怎么能把我挨打的事情说出来？太伤我自尊了。
    “你不要怪梦梦。她并没说什么，是我们看你失踪了十几天很害怕，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她怕我们着急，才悄悄给我们说了。你不要担心，只有我们几个好友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保密就是一个人都不说，只要告诉一个人，就会一传一，十传百，所有人就会知道，秘密就不是秘密了。”我愤怒地说。
    “天行，我们都知道你自尊心强，谁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敏感？我们是好心啊！你知道不知道那个报警电话是梦梦打的，如果她不打那个电话，你早就被打死了！”
    “两个人就能把我打死？你也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吧？我危天行什么苦都吃过，挨打也不是头一次。”我冷笑着说。聪明的我早应猜到了是魏梦梦打的报警电话，因为她当时就站在电话机旁很紧张的打电话。
    “总之我们不希望你挨打。我们真心地关心你，你为什么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声音很柔美，苦口婆心地劝着我。
    “你们为什么关心我？爱上了我吗？魏梦梦说她爱我，你也爱我吗？”我盯着她的眼睛揶揄她。
    她低下头，不敢和我的目光对视。秦真真是个内向的女孩子，她是不会承认爱上了我。
    “我走了！”她低声说。
    秦真真走了，她的美丽背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心动了一下。美丽优雅的才女秦真真，你是天上的月亮，我无心攀附。秦真真外号冰山美人，艳若桃李，冷若冷霜。追求她的男生无计其数，不乏富家子弟。可是她却一个都看不上。难道她是爱上了我？
    以我看人的锐利眼光，她是爱上了我，但我不爱她。秦真真是个兰心蕙质的好女孩，她的才华远远超过她的美貌。比她美丽的女人都没有她聪明，比她聪明的女人都没她美丽。她的才名在香港的大学是很有知名度。十二岁开始发表文章，获得国内外的奖项多得象天上的星星，被誉为香港神童。上个月还获得一个法国的什么文学奖。她刚从法国领奖回来没几天，现在又为我找工作。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打扫卫生是很清闲的，很多勤工俭学的学生都想干，之所以这个工作落到我头上，那是因为秦真真的面子。还没有毕业呢，学校就想挽留她留校当教师，但听说哥伦比亚大学邀请她硕博连读，她如何取舍还没有最终决定。
    我不需要女人的施舍，靠女人面子得到的工作我是不会要的。何况很有可能秦真真用她的前途来交换这个工作，她留校当教师，以换取我这份临时的工作。我不要她为我作牺牲，不要耽误她的前程，去哥伦比亚大学硕博连读比留校当个助教好。
    所以我不但拒绝这份工作，还要刺激她，让她难堪，让她讨厌我，让她死了爱我的心，因为我不想耽误她的前途，更不想接受她的施舍，在她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我不需要一个聪明的女人照顾我，我需要做一个强大的男人来照顾女人。
    我，危天行，是有自尊的！
    伤了你的心，真真，对不起！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是真心待我好的！我感激你，希望你一生幸福！
    （十五）
    换了家酒店打工，那个该死的酒店我再也不去了，强仔给我送来了酒店欠我的半个月工资，还告诉我，不要脸的阿伟也离开了酒店，去一个电视台当艺人了，是打我的那个老王八羔子帮他找的工作，那个老王八羔子和一个导演是亲戚。
    阿伟那双小眼睛小得象条缝，脑袋小得象个核桃，他也配演电影拍电视剧吗？哪个没眼光的导演会看上他？他会红吗？
    但事实证明，丑人自有丑人喜欢。王八看绿豆，对眼了。阿伟不但红了，还有很多FANS，和他同样素质的FANS。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他在红极一时时退出了娱乐圈，去开工厂和眼镜店发大财去了，但他这样笨的人做生意就如蛤蟆跳井－不懂（卟咚），亏了本破了产，欠工人工资不发，只能重拾旧业复出拍电影，黑良心的他赚了钱买靓车却不还拖欠工人的工资，名声很臭。
    没素质的人就是没素质，就是凭狗屎运飞到了房顶上，也是屎克郎坐轮船-----臭名远洋（扬）。阿伟的结局很不好，被欠薪的工人用刀捅死了。虽然我危天行一辈子做生意狠，但是我没有拖欠过工人工资，对于老板来说，你到酒店喝一次洒就是一个穷工人一家几个月的生活费，少喝一次酒不算什么，让人家几个月没饭吃就太黑良心了。如果阿伟省下买靓车的钱给工人发了工资，他就不会开膛破肚地被杀死了。这种没素质的人根本不用我危天行报复，他自身的素质导致他走上死路。这是几十年的事了。
    强仔说阿伟离开酒店时，大家兴奋得象过年一样，还一起去喝酒庆祝阿伟终于屎克郎搬家---滚蛋！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强仔很兴奋，说他找到一个女朋友了，长得很漂亮。他很爱她，想多挣些钱早点和她结婚。强仔是个很知足的人，家里很穷，但是他很乐观，挣一点钱都很快乐，从不跟有钱人比。他平时没少受阿伟的欺负，阿伟走了，他就感到幸福得象赶走了恶魔。天真的强仔永远不会赚大钱，但是他会过得很幸福。
    强仔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他说；“天行哥，你这么帅，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如果真没有，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我说好。几天后，他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女仔，长得挺漂亮的，但是没文化，跟我谈不到一起，第一次见面后我就不想和她交往。后来他又给我介绍了几个，都是庸脂俗粉，只有脸蛋，没有大脑。我一一拒绝，她们却对我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学校找我。
    我在学校也是追求者甚多，这些女大学生们对外来的女仔很排斥，背后纷纷议论：“危天行怎么回事？又不是没人追求他，他偏要经人介绍认识女孩子？难道我们比介绍来的女人差吗？
    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一笑了之。我是不用经介绍认识女孩子。追求我的女仔排队能从皇后大道排到罗湖桥，可我为什么接受强仔的介绍呢？
    因为我太寂寞了！
    （十六）
    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和周天蓝恋爱了。我们明明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周天蓝沉默寡言，温柔内向，说话含蕴，而我喜欢直来直去的，让我猜女孩子的心思，我不干的。可我们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居然恋爱上了，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我太寂寞了。
    我找到新工作后就在校外租了房子，自己住自由，就是我再失踪十几天也没人问津了。学校关门的时间早，对我这种在酒店打工的人也不适合，有几次我晚归是翻越大门进去的。自从我搬到校外住后，就很少见到周天蓝，见课的时候例外。
    平时周天蓝和秦真真象双胞胎一样形影不离，但那段时间秦真真出国了，因为她又获奖了，是意大利哪个文学奖。秦真真少年得志，小小年纪已经是知名作家，如果她坚持写下去，获得诺贝尔奖不成问题，但后来她不写了，我猜不出是什么原因是她封了笔，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周天蓝？
    秦真真出国领奖后，周天蓝就很寂寞，但她爱上我并不是因为寂寞，而是因为爱我。自从她看到我的第一眼后，她就爱上我。虽然她没有向我表白过，但眼神不会说谎。她看我的眼神写满了爱慕，任何人都会看出她爱我。感情有时是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的。
    但我对她没有兴趣。我不喜欢柔弱的女生，火辣辣的女生才适合我。我喜欢喝烈酒，不喜欢喝纯净水。周天蓝是纯净水，不是烈酒。魏梦梦倒是烈酒，但是没有女人味，我不喜欢没有女人味的女人。
    但人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这个方程式还没有解。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和周天蓝恋爱。
    都是因为下雨。有一天我下了课回家，突然下起大雨，我没带伞，正想找个地方躲雨，这时周天蓝打着把伞走了过来。她黑发披肩，明眸皓齿，齐眉的留海、粉嫩的小脸衬得她象个可爱的洋娃娃。一身蓝色丝裙，一把白底蓝花的雨伞，还有她细弱的身材，越看越楚楚动人，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的可爱姑娘。
    她看到我正在看她，就害羞又喜悦地低下头，但她发现了我没带伞，就怯生生地跑过来把伞塞给我就冒雨跑了。我危天行能让一个女孩子淋雨吗？我跑上去把伞塞给她，塞来塞去之间，她那张秀气的小脸羞得通红。这把伞被推来推去，最后掉到地上。
    既然大家都不肯要，就让我解决这个问题吧。我把伞拾起来，轻轻搂住周天蓝的肩膀，两个人一起打这把伞，谁都不用淋雨。她很害羞，但也没拒绝我的好意，低下头，羞羞怯怯的，粉颊上浮现出浅浅的喜悦笑容。
    两个人就这样打着一把伞相拥着走路，很温馨，我突然觉得，周天蓝很好，她宁可自己淋大雨也要把伞给我，不顾自己只顾我。她爱我，给我温暖，我寂寞，需要温暖，需要爱。
    从那天起，我就和周天蓝开始恋爱。她待我很好，下课后就到我家陪我，我不在的时候她就帮我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我给了她一把我家的钥匙，她随时都可以进入。
    周天蓝家里是开饭店的，但是她并不太会做饭，切菜都切不好，有一次切住了手指头，血哗拉拉地流，还是我帮她包扎了伤口。不过她做菜做得还不错，很合我品味。给我洗衣服时，她连我的袜子内衣都帮我洗，这样好的女孩子还有什么可说的？强仔的那个女朋友把强仔当成提款机和男佣，即要服侍她，还要给她付账，强仔赚的那几个辛苦钱都花在她身上，还要帮她家干活。而我的天蓝尽心尽力地服侍我，毫无怨言。
    但人无完人，周天蓝也是有缺点的。比如说，有不满不肯说，憋在心里生闷气。有一次我跟她去公园玩，遇到强仔以前给我介绍过的那个阿容。阿容是强仔女友的表妹，在大排档当服务员，又漂亮又泼辣，我只跟她吃过一次饭就散伙了，之后她对我穷追不舍，但是我不理她。这天阿容看到我和周天蓝一起逛公园，就上前抱住我不放，又搂又亲，说什么很爱我、很想我，还很刁蛮地对周天蓝说：“姐姐，你凭什么跟我争啊？”
    周天蓝低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走了。我推开阿容，追上周天蓝，一路上，她不跟我说一句话，走路飞快，让我追不上她。当然我是不会跑步追女仔的。我知道她很生气，但是她一句话都不说。一个星期也不来找我，我的电话她也不接，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后来一天我感冒发烧了，她来我家照顾了我一夜。我才知道，虽然她生我的气，但是还是很关心我的。我们又和好了。她说她没有生气，只是不喜欢跟别人争，既然有女人抱住我，她只能退却，给我自由和幸福。
    我并不满意她的解释，这种做事的方法我不喜欢。我喜欢竞争，我喜欢的人，我一定要得到。我不喜欢的，但如果有人想跟我争夺，我也一定要把它抢过来，因为我是危天行。
    有周天蓝这样好的女友我该满足，但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比如说，热情。周天蓝身上没有热情，她从来没有主动拥抱我亲吻我，都是我主动的，她做的最多的动作是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就连这个动作做得还很羞涩，哪怕是把头贴在我胸膛上也好啊，连这她都不好意思做。
    她是一株含羞草，我需要的是野玫瑰。
    自从放寒假后，她找我更少了，晚上根本不敢来我家。她说，她父母不喜欢她晚上出门。真是乖乖女，晚上连和男友约会都不敢。那天我生病了，她照顾我一夜是因为当时她在学校住。在学校住，她可以在我家里留宿一夜，回到家里，就失去了自由，连晚上和我见面都不敢。如果时间太晚怕父母担心还有情可缘，但晚上8点钟回家她都说晚。
    春节，别人一家子过年，我更是孤独，需要人的陪伴。可是她却不能来陪伴我。我很生气，连自己的自由都无法拥有的女人，是不配和我危天行恋爱的。
    （十七）
    强仔对我说，我跟周天蓝是不会长久了。因为周天蓝家里富裕，不会让她嫁给我这个穷小子。找女朋友还是应该找象他的女朋友阿华那样穷人家出身才会门当户对。
    我不以为然，我危家比周家差吗？周家只是开了一个饭店，而我危家是大富之家，但我是身无分文被赶了出来的。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强仔看我是和他是一样的穷人。
    可是阿华没几天就出事了。
    原因是因为阿伟。阿伟到电视台后，演了几个武侠剧，一炮而红。有一天他回到原来工作的酒店炫耀，对强仔他们吆五喝六的，还趁着酒醉打了强仔一耳光。强仔这个人胆小怕事，也就忍了，谁知正好他的女朋友阿华来了。阿华迎着阿伟就走了过来，强仔怕她和阿伟吵架，想去拉住她，可她走上来是找阿伟签名，还笑嘻嘻的想合影。
    强仔的心凉了，女朋友竟这样对待她，全不顾阿伟打了他。但这件事没有完，阿伟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看阿华是强仔的女朋友，就想戏弄强仔，所以就故意勾引阿华。阿华上勾了，要和强仔分手，说她爱上了阿伟，说强仔是个没用的东西，比不上当大明星的阿伟。强仔怒火中烧，去找阿伟理论，阿伟趁机取笑了强仔一顿，强仔上前想打阿伟。但阿伟身边正好有一群FANS等着签名。
    阿伟的FANS一看偶像有了麻烦，就齐上来帮忙，一起对强仔拳打脚踢。男FANS用拳头和蹄子，女FANS用长指甲，把强仔打了个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抓了个满脸花鲜血淋漓。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阿伟这样野蛮无耻的人当然会有和他一样的FANS。人多则食狼，狼多则食人。一群恬不知耻的野蛮人聚在一起不会干什么好事！
    当然记者也猛拍相片，出的新闻却是阿伟魅力四射，FANS为他争风吃醋打了起来，这一场打人事件倒成了阿伟的好新闻，又一次博位出击。强仔挨打时，阿伟在一边偷笑，觉得自己特别得了不起。
    虽然打人的FANS都被差佬抓走关了几天，但强仔觉得自己特别窝囊。女朋友被旧同事抢走了，自己还挨了顿打，真象阿华讲的没用。他一时想不开，就跳楼自杀了。
    一条好好的人命没了。
    强仔死后，阿伟就甩了阿华，本来他就是想用阿华来气强仔。阿华失恋后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精神恍惚被车给撞死了。距离强仔的死亡才三四年，而阿伟一直活到几十年后被讨薪工人劈死，阿伟的明星老婆立刻带着他的全部财产改嫁给一个导演，听说阿伟的孩子长得也挺象那个导演。有人说这是报应，但我不相信是报应，如果是报应，当年动手打强仔的那群阿伟的FANS都死于非命吗？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公平，强仔老老实实作人，知足长乐，竟遇到这横祸死于非命。人不找事事找人，作穷人这样的苦，就是让人欺负的，老实作人还是没有活路。有钱有势就可以逼人走上死路。
    所以，我一定要有钱，有钱才能不被人欺负。
    处理强仔的丧事时，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的家属。他家真穷，如果不是我给的钱，他连个棺材都买不起。他挣的那点钱，都花在阿华的身上了。
    他对阿华那么好，阿华竟这样对待他。女人的心在你这，你做什么，她都会跟着你的。如果她的心不在你这，你做什么她都会离开你。”
    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没钱，你的女人就跟着别人走。
    （十八）
    女人，其实是什么样的都有。也有不爱财的，例如周天蓝。她实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她是个好女人，可是我不爱她。她过于清冷，象一朵清幽的雪莲花。我凄冷的人生需要火焰，不需要雪莲花。
    既然不爱她，我就不能耽误她，但我怎么和她提分手呢？她是那样的爱我。我再狠心也不能让她为我伤心！
    不愉快又寂寞难耐的寒假过后，她又来找我，送给我一条黑色的毛围巾，就是她亲手织的。她这个寒假主要跟她姨妈学织毛线。她亲手为我戴上了围巾，温柔的看着我，含情脉脉。她对我说，她还要为我织件毛衣。以后的日子，她就坐在我身边，一针一线的为我织毛衣。
    我很感动，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但我需要的，是她陪在我身边和我说说话，而不是默默无言的织毛衣。一件毛衣买了也不需要多少钱，为什么要费时间去织呢？但看到她专心致致的织毛衣的可爱样子，我实在不忍心说，不忍心去打击她的积极性。因为这件毛衣织进了感情，不能用金钱衡量。
    平时她天天来陪我，一到周末就不来了，因为周末她要回家。有一天过了周末，我发现她的小脸红肿，上面还有五个指头印。我问她是谁打了她，她不肯说，只是哭。谁敢打我危天行的女朋友？我去找谁算账。我去学校问了问，没人知道。后来我装作生气，她才告诉我原因。
    是她妈打了她，因为她顶撞她妈。她家里给她介绍了男朋友，她不愿意去相亲。她妈很生气，逼她去见，她坚决不同意，言语起了冲突，就挨了打。
    她等于是为我挨了打。这种乖乖女，一辈子也难自主。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夫，但从父母移交到丈夫手里的过程，是父母安排的，丈夫是父母给选的，她只有顺从，如果不顺从，就要挨打挨骂。这就是乖乖女的悲剧，必须听话，父母养她，就如养个宠物一样，听话乖巧才被疼爱，不听话就不疼爱，横加打骂训斥。自从五四革命后就婚姻自由，可父母还是影响着子女的婚姻，而乖乖女的婚姻，还是父母决定的，只是婚前进行一番走走形式的“恋爱”。这种走形式的“恋爱”，真不如过去的包办婚姻，最少包办婚姻是一锤子定音。很多乖乖女不得不忍受着这种比包办婚姻还难受的相亲恋爱。
    可周天蓝不甘心，她不顺从父母的安排，她要自己选择自己爱的人。她爱我，为了我去反抗她的父母。可是我却不爱她，不值得她为我作这些。
    我对她说：“你没告诉我们正在恋爱吗？”
    她摇摇头说：“没有。我不敢说，他们要是知道我自己找了男朋友，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会很生气的。”
    “我们一辈子瞒着他们吗？”
    “我也不知道。等有了机会，我一定要告诉他们我们的事。反正我是不会顺从他们的。我爱你，我非你不嫁。我不会跟别人见面相亲，我不会嫁给别人，就是死也不会。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说她非我不嫁。她认定了我。但我不喜欢这样，男女之间，彼此相爱就在一起，不相爱就分开。一生一世认定一个人，不相爱了还在一起，这太不轻松了。我在酒店看惯了悲欢离合，我不相信有什么一生一世的事。就是正式结婚，也保不了一生一世，婚姻证不过是个合同，可以签定，可以撕毁，还有人同床异梦的各找外遇。
    我相信周天蓝这种纯真的女孩子会对我忠心耿耿，可是我不爱她，我保证不了对她一生一世，而且现在我就想和她分手。我必须劝说她。
    “你父母是爱你的，他们给你安排的人说不定是很好的。”我试探着说。
    可她却很倔强：“不，除了你，我谁都不爱。只有你才最好，别人都不好。”
    “可我不想你为我挨打啊！”
    “我宁愿挨打，如果让我去跟那无聊的人相亲，我宁可死！”
    我没有想到外表柔弱的周天蓝这样倔强，她是个很守信用的人，生前没有做我的人，死后却做了我的鬼。
    （十九）
    我正为怎样和周天蓝分手而烦恼，可她却浑然不觉，加倍地对我好，让我心里内疚。情人节那天，我收到了三张祝福卡，一张是欧喻儿的，一张是花玉琪的，一张是葛雪儿的，我已经忘记了她们，她们却还是记着我。为什么我不爱的女人都这样爱我？
    秦真真从意大利归来后，看到我和周天蓝已经恋爱，她微笑着祝福我们，但我看到她眼里隐隐的失落感。她是爱我的！但她并没有因我和周天蓝恋爱而生气，她和周天蓝还是好朋友，连魏梦梦都保持着和周天蓝的友谊。魏梦梦说，肥水不流他人田。她们姐妹其中的一个得到了我的爱，不管是谁，她都快乐！
    她们姐妹的友谊是真挚的，没有因为我而断绝。如果和我恋爱的是秦真真，周天蓝、魏梦梦她们也不会生气。有素质的女生就是不一样，不会因为男朋友争风吃醋而坏了友情。
    我在皇极酒店打工已经有了半年多了，基本上是满意的，虽然也受了不少气，但是总体来说，还行。这个酒店档次上流，来的不但有上流社会的绅士名媛，还有很多导演明星。
    有一个新来的女侍应生才有意思，她说她来这家酒店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当明星，在这里工作有被大导演看上去拍电影的机会。她名叫叶娇娇，容貌和名字正好相反，长得不但不娇媚，而且还很平板，一张圆圆的月饼脸，两颊很宽，五官平淡得用一条毛巾就可以擦掉，在菜场买菜的大嫂一般就是如此尊容。不过她身材长得好，丰乳肥臀，腰却不粗。男侍应生都背地里说她：“空有魔鬼身材，却没有天使面孔。”
    叶娇娇不但自己做着明星梦，还有一个做着明星梦的男友。她男友在一家夜总会里当歌手，经常来接送她上下班。叶娇娇的男友和她正好相反，叶娇娇长得很丰满，浑身是肉，而她男友长得瘦得象一根棍子，但两人志同道合，一起做着当明星的大梦。
    是有几个相貌漂亮的女服务员被星探挖走拍了电影电视剧，但不是叶娇娇。叶娇娇从不气馁，对前途充满了希望，她说她总有一天要当大明星的。也许叶娇娇说得没错，她家境富裕，来酒店就是为了找机会，而不是为了找碗饭吃。
    但富裕的是她大哥，不是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早亡，她是由她大哥养大的。她说得也不一定全对，没有一个哥哥会活妹妹一辈子，她不工作也不行。她这样的女人，要文凭没文凭，要能力没能力，也只能当个女侍应生。也许当女明星她能胜任，但是谁让她长得不漂亮？
    叶娇娇没有父母管着，她大哥也不管她，所以她的恋爱是很自由的。她和夜总会男友整天泡在一起，很大胆很开放，有人说经常看到他们在酒店外面拥吻，但是我没有看到过。叶娇娇一看到我，就推开正抱着她的男友，表情很尴尬。只要我出现，她就找借口让男友赶快走。她一有空就上前找我搭讪，没话找话说，有时见了我，她走路都变得不稳当，用丰满的胸膛撞到我，让我脸红心跳。但是我对她不感兴趣，她再上前凑近乎也没用。我有意躲避着她。
    无论叶娇娇如何期待导演星探把她领走，但是还是无人问津。
    我却被一个女导演选中了。那个女导演是有路电视台的，她对我说，你很英俊，长得很象我们电视台的当家小生伍卫国，伍卫国已经跳槽去欧视了，我们这里缺人。你到我们电视台，我保证捧红你。
    我对她说，我对拍电视剧没有兴趣，谢谢你的好意。我将来要做商界奇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
    她皱着眉说商场上不好混的。
    我说我的智商超群，只要我有了资金，我一定行。
    我坚信我一定行，在商场上没人强得过我。
    （二十）
    我真得没有想到周天蓝会那么快地死亡，她那么年青，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她用死亡证明了她对我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在她离开人世前的那段日子，她不断地和父母反抗。父母给她安排的相亲，她一律不去，推了一次又一次，让她的父母在当介绍人的亲友面前没面子。没完没了的训斥，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她都承受了。她告诉她的父母，她爱我，非我不嫁。她妈骂她不知羞耻，自己会给自己找男人了。她大声抗议：“爱不是无耻，没有爱而结婚才是无耻的。”当然她的抗议招来更多的打骂。
    她父母做梦也没有想到乖乖女会变得这样不听话。他们迁怒于我，认为是我教坏了他们的乖女儿。我以前在周天蓝的大哥的酒店里打过工，她大哥是认识我的，当他的员工他喜欢我，拍我的肩膀夸奖我，可是要是我当他的妹夫，他就不愿意了。
    周天蓝的父母和大哥来找过我，要我跟周天蓝分手，我同意了。我告诉周天蓝，她的父母不喜欢我，我们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她抱着我只是哭，她说她就是死也不愿和我分手。
    这叫我怎么说呢？我总不能说我不爱她吧？她已经说过宁死也要和我在一起，我却说我不爱她，这太伤人心了。我不会这样说的。
    住在学校里还好，周天蓝的日子还好过，但到了暑假，周天蓝就必须搬回家里住，她说她害怕放假。
    我对她说，你连自己都不能自主，又何必坚持呢？
    她只是哭，哭个不停。我已经受不了她的眼泪了。我的人生已经有了太多的苦，我不想看到眼泪。
    魏梦梦出了个主意，让我带着周天蓝私奔，去天涯海角，让她的父母找不到我们。
    我冷笑一声，这真是个馊主意。以周天蓝柔弱的性格，她敢跟我私奔吗？但周天蓝眼神坚定地告诉我，她愿意跟我走。
    但是我不想带她走，因为我不爱她。我只好用缓兵之计，我哄她说，事情会慢慢解决的。我要等到我们大学毕业再作打算。
    周天蓝越来越忧郁了，她总是哭。每到周末如临大敌，因为那是她回家的日子。我不知道周天蓝承受多少压力，但是我知道她的日子不好过。
    到了暑假，周天蓝搬回家住了，她那副样子，简直象要下地狱一样。有一天她跑出来找我，表情很平静，给我做了晚饭。吃过饭后，她主动依偎在我怀里，亲我吻我，说她死也不愿离开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突然心生一计，想到一个跟周天蓝分手的方法。我一手抱紧她，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服扣子。解开第一个扣子，我偷眼看她，她脸色绯红。解开第二个扣子，她的脸更红了。当我解开她的第三个扣子时，她抱住我说：“不要。我害怕。”
    “你怕什么？怕我吗？你不是说要作我的人吗？”
    “我要说要作你的人。我爱你，我天天都想给我奉献给你。但是，我没有准备好，我怕怀孕。”
    “怀孕？哪有一次就怀孕的？你把我们想象得太强了吧？”
    “但……。我害怕。”
    “你不愿意为我生个孩子吗？”
    “我愿意，可是我们现在在上大学，没有能力养活孩子。”
    “怕什么，我打工赚了不少钱，可以养活你们母子。”
    “但是，我怕……。”
    “怕什么，是怕你父母吧？既然你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事，就不要来找我。”我话入正题。
    “不，我爱你，我不能离开你！”她哭着说。
    “天蓝，听我说，你父母是爱你的，他们做的没有错，只是希望你嫁一个家里富裕的人，不希望你跟着我吃苦。我现在虽然打工能糊口，但是没有家业，还是一个穷人。”
    “我愿意跟你过穷人的日子。只要跟着你，吃粗茶淡饭住茅屋也开心。”
    “可我不愿意女人跟着我吃苦。在我没有经济能力的时候，我是不会接受你的。”
    “不，天行，不要离开我。”她看着我，眼神迷离。
    我默默地帮她系上扣子，搂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说：“天蓝，天行，这名字好象是兄妹一样，以后你就是我妹妹！”
    “不，我不要做你妹妹，我要做你的女朋友，将来要做你妻子。”
    我笑着摇摇头，她又抱着我哭个不停。她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只会哭。
    时间不早了，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这么晚，周天蓝这样的乖乖女是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回家的，她又不能在我家留宿。我决定送她回家。她一路得哭，一直哭到她家门口。我扶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她的肩膀很瘦，瘦得让人怜惜。
    到了她家门口，已经到了十一点钟，她的父母兄嫂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到我们一起走来。她父亲怒不可遏的大骂，她妈妈冲过来打她：“真不知羞耻，这么晚了还跟小阿飞在一起！”我上前拦住她妈妈，不准她打周天蓝，她大哥恼了，冲上来对我挥拳：“你敢打我妈，看我不打死你！”
    我只挨了一拳，后来的拳头都落在周天蓝身上，因为周天蓝扑上来用身体替我挡住她大哥的拳头，她哭着说：“天行，你快走！”如果我还手的话，她大哥不会是我的对手，但是为了周天蓝，我忍了。他大哥也收住了拳头，胆怯地看了一眼他父母，他不敢打他妹妹。
    她转头对家人说：“让他走，我以后再不会跟他来往。”
    我走了，背后传来周天蓝的哭泣声和她父母的训斥声。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但没想到周天蓝当天晚上服用安眠药自杀了。她用死亡证明了对我的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