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兵马有变。
    驰骋三十里，遍地尘土飞扬，旗杆高立，口号高呼，连夜赶路，一日千里。
    远在京城的皇宫里，君臣们早已乱成了一片。南汉有三支铁一样的军队，一则是保护天子安危的禁军，方有三十万人马，驻守天子脚下；一则是亲王晋王掌管的铁骑军，长年南征北战，队伍一直扩大，现已有五十万人马；最后一个就是长年驻守福建和两江的虎头军，集结福建水师、步兵，其战士骁勇无比，最擅长夜间作战，其战术巧妙精湛，可谓是偷袭之高手，就是因为此类兵种难以训练，便只有十万人马。
    十万人马，不知何时便拔根挥师京城，人不知鬼不觉地。待京城有消息之时，已经出了福建。
    皇上一把摔到手中的茶杯，最近事事不顺，也太多不顺在一起了。“混账，十万人马移动，难道就一点察觉都没有么？朕的那些所谓的哨岗、亲信，都哪去了？如今人家都出了福建才来报，还不如不报！”
    书房里的人不多，多是一些年迈德高望重的两朝老臣。
    “陛下，虎头军没有挥师北上，不可能是投靠别国或者抗敌，而是来了京城，莫过于造反啊！以臣之间，立即下道圣旨，定他的反臣之罪！”年迈的宰相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出意料之外，所有人对他都是冷眼旁观。虎头军这是明摆着的造反，没有调兵令没有圣旨的，他十万人马禁军，除了要逼退天子，还能有什么？
    “朕对虎头军一直不薄，为何先皇在世时最听话的虎头军，如今要造反呢？”皇上不解，真的不解。
    “皇上，以臣之见，当前最要紧的就是派出兵马讨伐反贼，势在必行！”身为大司马的皇后哥哥说道。
    道理是要讨伐，如今晋王人马还没有回到京师，福建反贼就来逆反，京中只有三十万禁军，都还在驸马手里操练，如何抵御呢？
    “谁来担任这个征伐大将军呢？”
    南汉多数武将都随晋王北上了，留在京城的那些，要么就是没有经验，要么就是年迈体乏，要么就是不得宰相信任长期不得志。如今用兵在即，谁才能担任这一大任？
    国舅笑了笑，脱口而出：“既然是驸马爷操练的兵马，此番重任何不让驸马前去？”
    “哼！”皇上冷哼了一下，“大汉规矩你是不懂了还是要犯法？驸马爷不能委以重任，再者，朕答应过父皇，要给姐姐一个安定的生活，驸马只练兵，不领兵！”
    话说道这个份上了，也就没人敢再举荐驸马爷了。想当初，驸马也算个一流武将，只可惜为了美人放弃理想，满身才华委屈做了驸马。
    “你们这么多的朝廷重臣，平日里纸上谈兵那么多，弹劾别人那么厉害，如今朕只要找个可以领兵打仗的将军，有那么难么？”
    难，比什么都难。都是文官，何来打仗？何来领兵……
    正在火烧眉毛之急，门外报捷的人远远奔来。
    “报……启奏皇上，晋王领着四十万人马，五天前已经返京，现日夜赶路，估计三天之后可以回到。”将士俯首禀报。
    “好！”忽然来了一口春风，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忧愁吹去了一半。“传令下去，大开北门迎接晋王，外调十万禁军守御东面，五千精兵把手皇宫，其余人马在京城待命。希望皇弟比虎头军来的早，就是虎头军到了，京城易守难攻，我三十万人马还能抵不过他十万人马？”
    “皇上英明……”昏庸无能或者心怀鬼胎的大臣们异口同声。
    出了南书房，国舅心中还是有点不安，拉住了宰相的衣袖，悄悄地一旁讨论。
    “你说晋王这个时候回到，会不会有问题？”
    宰相有点不高兴，慢悠悠说道：“哎呀，晋王妃就这几天要生育了，他提早回来有什么问题，换做你第一次做父亲，这种心情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总觉得还是有点蹊跷，虎头军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造反，难道和晋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就算晋王是忠心了，他今日立了大功，我们日后的处境也不好啊！”
    处境？宰相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如今我们的处境，只能希望皇后娘娘生个龙子，风水才可以转回来。如果是个公主，你是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一个不留神，绣花针狠狠刺进的手指。清曲将手指含在嘴里，最近自己太不小心了，连根针都拿不好了……
    还是有一滴血滴在了淡黄色的布上，配在两朵花之间，也还蛮搭调的。
    十天，十天过去了，日子又回到了不死不会的状态，除了知道屋顶有个侍卫为自己效命，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音讯。晋王府的，没人告诉她；皇后想的，她不愿意去打听；皇上在哪里，她不知道。
    那把曾经明晃晃的匕首还优美地躺在桌面，能不能再用一次，再用在谁的身上，她都不知道。
    挂在走廊的八哥还在孜孜不倦地唱歌、说话。清曲放下手中的功夫，慢慢上前。
    乌黑的羽毛还是那么乌黑，学说话的嘴巴依旧那么乖巧。皇上送过来的东西，她最喜欢的恐怕只有这个了。
    打开笼子，清曲伸手将八哥抓了出来，再慢慢打开，挥一挥手，八哥飞了出去。黑色的翅膀在冬日的寒风中拍打，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甘泉宫的屋顶。
    “但愿你能找到自己的自由……”她也想要那份自由，她也知道，她不可能有了，恐怕一辈子，都出不去了。还要连累姐姐和晋王，为自己担心，为自己操心。
    已经回不去了……赵家在哪里，她的仇恨，又在哪里。
    半晌，八哥的声音又开始回荡在清曲身边。
    “小姐……小姐……我饿了……”这是八哥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一直贪吃的八哥。
    “贪吃的家伙，你为什么要回来……”清曲泪眼朦胧地转过身子，不了看到一个多日未见得影子。
    皇上放开手上的八哥，一把抱过清曲，心理有点怜惜，有点心疼。“别哭，每次见到你哭，我的心都碎了……”
    皇上将清曲的头掩在自己的怀里，双手抱着微微颤抖的身子，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拿你才是好……”皇上微微叹息。自己连生命都可以不要了，只希望能见到她，没想到看到一整个泪人，心中的愤怒，烦恼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希望能保护她，陪她到天荒地老。
    “你为什么要来，不怕我杀了你么？你不怕我杀了你么！”清曲仅仅抓住皇上的手，一字一句地问。
    “如果这是我欠你的，那你就杀吧！”第一次，皇上将泪水落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泪水顺着清曲的头发，慢慢滑落下去。
    为什么，第一次的海誓山盟，是这样一个杀父仇人对自己说的！清曲很懊恼，很纠结。
    推开皇上，清曲背对着他们。“你走吧，带着你的八哥，远离我，否则我会杀了你，只要有机会，我都会杀了你！”
    清曲的仇恨是明晰的，清曲的话就像一把匕首，早已经刺进了皇上的心里，比他十天前受的皮肉之伤还要深刻，还要痛苦。
    慢慢地，身后的没有一丝音响。清曲跪坐到了地面，任泪水肆意地落到地上。
    如果皇上没有对自己那么好，或许她真的会一心杀了他，如果不是杀父之仇，或许她会尝试爱上他。可是，所有的事实都已经摆在了眼前，她只希望皇上对她差一点点，那么她就能够下狠心，做狠事了。
    究竟，自己还是放不开，放不开仇恨，放不开情感，
    如果放开了仇恨，或许就像陈茂说的，等晋王接她回去，和姐姐一起幸福生活，或者，留在后宫，做一个的得宠的妃子。但是这些，她都做不到。
    哭累了，清曲也倦了，软软地想要爬回床上，不料看到的还是皇上，还有那只识趣闭嘴的八哥。
    “你怎么……”
    清曲还没有说完，皇上便上前抱起她疲惫的身子。
    “你哭太久了。”
    方要挣扎，皇上又制止了她：“别动！不过抱你去歇息。”
    轻轻将清曲放在了床上，皇上又急忙去倒了杯茶水，“喝点水，休息吧！你这样对身体不好。”
    五分相思的面容，让清曲一恍惚，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自己摔跤哭了好久的时候，晋王也捧了一杯水，安慰自己过：“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喝点水早早歇息！”
    多年以后，眼前的人说出类似的话，让她更加难受，一汪泪水涌上了心头，强咽许久才下去。
    “不管你有多么恨我，现在，我都会等到你原谅我的一天。一年、三年、十年……我会一直等下去。或者，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到一个远离尘嚣的地方，放下所有情仇，所有地位，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会为了你而去……”
    听不到更多的真心话，皇上嘴里的字符恍若催眠曲一般，让清曲渐渐入睡……但是她的手，一直安静躺在皇上温暖厚实的双手中。
    屋顶，又是一声叹息。这红颜，究竟惹了多少英雄为她奋斗，为她放弃，为她癫狂。这柔弱多愁的女子，会不会是一碗祸水，连他的主子，一并祸害了呢？
    皇后要是急，也只能在栖凤宫里面干着急。
    她有不少暗哨，还有功夫厉害的侍卫，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有办法亲自出去办事了。
    晋王，她自然放心不下。这个她妨害多年的亲王，以后会对自己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现在他会怎么样，她想防。
    自从后宫还给了太后掌管，昔日吃斋念佛的太后开始对自己周围加大的控制，就是安插在太后身边的宫女，都一一被换了。如今自己也成了笼子里的鸟儿，怎么去外面抓虫子呢？
    宰相说的办法确实是办法，但是这个办法太狠毒，而且欺君之罪，要怎么处理，才能最稳当。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一心要生下龙子，才能扭转局面，若是能早产，或者什么的，恐怕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皇后紧握了下双手，小心问着旁边伺候的医女。
    “可有办法催生？”
    还在给皇后捶背的医女愣了一愣，半晌，才小声回答：“太医院里面是有这么一个秘方，催生有药粉，但是此药很厉害，若是受不了的人，身体可是会大伤元气的，就是身体好的人，日后生育夜会有所影响……”
    有影响？“你是说，用过这个药，以后便生不出了？”
    那医女心理一惊，立刻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奴才不该讲这个。这本是后宫鄙劣之人才用的。”
    “告诉我，是不是用了，以后就生不出了？”
    “西……西汉曾经有个美人用了之后还能生，但也仅仅有她可以……”医女的声音越来越小。
    仅仅有她可以？皇后心中的算盘打了一下。自己身体一直硬朗，而且还稍微懂得武艺的她，没理由落后于西汉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