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北林有燕,羽若雪兮 第六章: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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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6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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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朦朦胧胧中,蝶儿被叫醒了。她轻睁开眼,只见风嬷嬷站在她跟前,身后还有柳儿。她似乎还没晃过神来,不知自己已身在宫中,厌烦地说道:“走开,我还没睡好呢!”接着,便又睡下了。
众人见状,都心下骇意。风嬷嬷拿着戒尺,猛地朝她屁股上“啪”的就是一下!猛烈的疼痛让索莫蝶睁大眼睛,她坐起来,不解地看着周遭。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脸孔。她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家中。屁股传来的疼痛,让她委屈极了。
“蝶小姐,老奴看您还是快快起床的为好。”她是命令的口吻。
索莫蝶看了她一眼,心中满是不满,不禁瞪了风嬷嬷一眼。心中想到:哪里是什么风嬷嬷,简直就是疯嬷嬷,就是个疯子!风嬷嬷似瞧出她的不满,又见她迟迟不肯起床,于是又抬起拿戒尺的手,刚准备打,就见索莫蝶灵巧地躲过。她得逞了,于是笑的开怀。可这深宫哪里是她能撒野的地方,风嬷嬷叫了身边的两个丫头按住了她,接着便又是“啪啪”几下。
她终于老实了。这么大,都没有谁敢这样打过她,她含着泪,看着那些人的脸孔,心里恨到极点。风嬷嬷教训她之后,便说道:“柳儿,你服侍蝶小姐洗漱,接着便将小姐送至兰苑。”
“是,嬷嬷。”柳儿诺道。
当那一行人离去时,索莫蝶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这样的她,看着柳儿好心疼。她自小就是这般心地善良,又遇到年纪相仿的主子,不禁就喜欢上了索莫蝶。
“蝶小姐,您快别哭了,让奴婢来看看伤的重不重。”柳儿上前一步,脱下她的裤子,却见雪白的屁股上有许多条戒尺的红印。下手真狠!柳儿有些愤恨,却又不敢说出声儿来,只得安慰道:“蝶小姐,伤的不重,奴婢给您拿冷帕敷下,便会减轻疼痛。”
索莫蝶回头看看她,抽泣着说道:“柳儿…。我…。我不要待在这里了,你送我回家吧!我要回家!”她越哭越伤心,最后那哭声大的都快响彻整个园子。柳儿无法安稳她的情绪,正急得手无足措,却听到一个美妙的女声。
“蝶儿妹妹,快别哭了。”
柳儿回头一望,却惊呆了,门口站着的人,不正是长公主乌雅吗?!她满是紧张,所有人都知道应该离她远些,而乌雅自从发生那事儿以来,就从不与人交往。今日,怎么会主动来这园子?难道,是为了蝶小姐?柳儿默默地想道。
索莫蝶见她安慰自己,便哭的更凶了。孩子的天性便是如此。乌雅不禁厌烦地皱皱眉,可脸上却挂着美丽的笑容。她轻走至她跟前,蹲下来,用白玉般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蝶儿妹妹若是不哭,阿姐便给你唱首歌,怎么样?”
那声音,如此温柔,像极了娘亲。索莫蝶第一次对她感觉到亲昵。可是,她还是想哭,想使劲地哭,好像此刻只有哭才是她反抗风嬷嬷的唯一办法。
乌雅实在不懂哄小孩,可是她依旧温柔着,再索莫蝶还是那般哭泣时,她便轻声哼起一首没有词儿的歌。那首歌轻轻柔柔,宛宛转转,它像是有魔力一般,让索莫蝶渐渐平复了悲伤的情绪。就连柳儿都听得痴了,她看着眼前的乌雅,是那么清新脱俗,仿佛就如同仙境里的仙女儿一般。
其实,她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只不过失去了地位,沦落如此地步。
索莫蝶伸出手去触碰乌雅的脸庞,蓦地一笑,说道:“你一点都不想他们所说的那么坏。阿姐…。”
她一句‘阿姐’喊的亲切,让乌雅稍稍动容,毕竟在这深宫好几年了,都没有谁对她这样温情过。她也随她一笑,然后说道:“蝶儿妹妹快快起床吧,好好地跟着风嬷嬷学习礼仪,知道吗?”
“好!”雨过天晴。柳儿瞧见索莫蝶又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心里很是欣慰。或许,这个长公主真如索莫蝶所说的那样,一点都不坏。
之后,乌雅像索莫蝶的娘亲一般,为她梳洗,接着又为她梳了个淑雅的发式。索莫蝶将娘给她的飞燕发簪交到乌雅手中,说道:“阿姐,这是我娘送给我的,你帮我插上吧。”
乌雅打量着这飞燕玉簪,抿嘴一笑,说道:“蝶儿妹妹,娘亲给的东西,你可是要好好收藏的啊。毕竟…。娘亲不能一辈子陪着你,所以要给自己留个念想。”
她说的,索莫蝶并不懂。但她似乎看出了乌雅神情有那么一点点悲伤。于是,她问道:“阿姐,那你娘给你留下了什么念想?”
乌雅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她看着索莫蝶,轻扬起嘴角,那弧度有些阴森。只是,没人能体会那背后的辛酸,所以它才显得阴森。娘…。她想回忆,却又逼着自己不许回忆,蓦地,她在心里回答着:我娘留给了我仇恨。
过了许久,风嬷嬷遣人来催促了,柳儿便赶紧带着索莫蝶与乌雅告别。临别前,索莫蝶问道:“阿姐,明日还会来看我吗?”乌雅点点头,这让索莫蝶快活了好一阵。
仿佛,乌雅就是她深宫中的救命稻草。可是,她却不明白,乌雅对她而言就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剑…
不知不觉,索莫蝶在这宫中度过了好些日子。她没数过,也不想数。倒是她宫外的娘亲为她数着日子,应该已有半月。她清晰地记着,第一日,风嬷嬷因她不肯起床而打红了她的屁股;第二日,风嬷嬷因她学不会宫中女子的小碎步而不给她吃饭;第三日,风嬷嬷又因她贪玩而关她紧闭……第四日的时候,她原本还可以见见德林,却在第四日改变了,皇后下令德林不许见她。正当她深陷无助与黑暗时,乌雅一直陪伴着她。
她一点一点教导着她,走路,谈吐,女红,舞蹈,唱歌,弹琴…。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着的,柳儿不说,也不会有人来问。谁叫她是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公主呢?倒是索莫蝶越来越喜欢乌雅了,她十分依赖着她。于是,乌雅便成了这她在这宫中唯一的寄托。
时间飘渺地如同沙漠中的风,风吹过,便无痕。时间过了,又留下了什么痕迹呢?半年之内,风嬷嬷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惩罚索莫蝶了,而九岁的她,仿佛一夕间变成了一个端庄贤淑的名门之秀。
皇后从风嬷嬷那儿知道了索莫蝶的成长,她有些惊讶却又不那么惊讶。她的确聪慧过人,皇后这么想着。既然她已没半点可挑剔,再留下她,似乎真的说不过去了。这半年来,她一直观察着索莫卓鲁的动向,见他依旧很老实,心里的警惕稍微放下了那么一些。那么作为人质的索莫蝶,也该遣送回去了。
索莫蝶得知自己可以回家时,一时间激动地说不出半个字。她只是紧紧抓着柳儿的手,无言地笑着,那笑容干净剔透,像极了春日的阳光。
柳儿为她收拾好行李,她看着快和自己齐肩的索莫蝶,心中念念不舍,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滋生出的感情是那么深厚。索莫蝶也是舍不得她的,可是回家的情绪高涨,这让她顾不得多少。她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家,快点离开这恐怖的深宫。
她收拾好行李之后,便随着风嬷嬷去皇后那儿,她依旧一副威严不可侵犯地高高在上。索莫蝶向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道:“蝶儿拜见皇后,皇后千岁。”
远远站在一边的德林着了魔似地盯着她看,许久没见,她瘦了。许久没见,她安静了。他有些心疼,毕竟他心里深深地知道,蝶儿这半年内受的苦并不少,而这一切都是源于他。这般,他便愧疚地垂下头。
索莫蝶瞥了他一眼,心中感慨颇多。他又长高了,渐渐有些男人的味道。她,也好久没见他了。
皇后并没有猜出两个小人儿的心思,她只是一味地说了一些官话。“蝶丫头,你没让本宫失望,如今看你这般,本宫也放心把少主妃的位子交付与你。”
少主妃…。索莫蝶有些陌生这个词。她从未想过,她会嫁给德林,她只是把他当哥哥。可德林,却兴奋了,蝶儿得到母后的认可,这便说明以后这宫中便不会有人再刁难她,这样,他才可以好好守住她。
拜别皇后之后,德林欲将索莫蝶送出宫,却被索莫蝶留下了。
“少主殿下,你就暂且等我会吧,我还有样东西落下了。”她有些结巴,她本是想去与乌雅道别。但是,她知道德林讨厌乌雅,只得说了谎话。
德林错落地看着她,‘少主殿下’一下子将自己与她的距离拉的好远。他有些不适应,却又不知是好是坏,只能点点头说道:“好,我等你。”
谎言得逞之后,索莫蝶飞快地向乌雅地住处跑去,寻了半天却未见到她。她有些失落,柳儿看在眼里,安慰着说道:“蝶小姐,您若是想长公主了,就常回宫来看看,顺便…。也来看看奴婢吧。”
索莫蝶收起失落的心情,看着柳儿。蓦地,心间又生出无数惜别之情。她走到柳儿跟前,拥抱着她,柔声说道:“我会的。”第一次,她给予了别人柔情。可是这样的柔情,实在短暂,不是她要收回,而是上天不再给予她这个机会。她在乌雅那里又等了一会儿,见乌雅还是不在,便一步三回首地离去。
德林在马车里等着她,他撩开帘子,望一眼窗外,快正午了。他刚准备遣人去催促索莫蝶时,只见她拉着柳儿的手缓缓走来,那秀气的脸上满是不舍。
“蝶小姐,您一定要常回宫看看我。”柳儿含着泪哽咽道。索莫蝶实在不忍看她一眼,只有默默地点点头。半年的相处,早已习惯柳儿的存在,如今的离别,真让她伤悲。
柳儿见她不肯走,自己也没舍得松开她的手。这样耗着,不是办法。她平复心中的不舍,说道:“蝶小姐,您快回去吧,将军和夫人肯定是在府中等着着急了。”
索莫蝶想想也是,半年内都没见过爹娘了,实在是想的紧。于是,两人千般万般的不舍之后,索莫蝶才上了马车,她见德林在里头坐着,刚想行礼,却被德林拦住了。
“蝶儿,你还是像以前那般唤我名字吧。”德林微笑着说道。
她摇摇头,心想,当初进宫就是因为没唤你一句‘少主殿下’,而如今自己受了这般的苦,你却又要自己唤你名字。这实在是可笑。原来,她心里还是一直怪着他的。
“蝶儿还是唤您少主殿下吧。”她说罢,便行了个礼,坐在他身边,那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德林看着这距离,就好像他与她之间一般。蓦地,悔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