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破晓 第十二章 疑云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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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境遇总是转变得太快,谁也说不清。比如蓝琪儿,她前一日的命运还掌握在别人手中,可现在,她又成了一个掌握别人命运的人了。可是后一种的境遇对她来说并不比前一种好了多少,甚至更差。
她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捂住自己的鼻子,道:“道长,请问一句,你既是修道之人,那么你又欲以哪位仙家为榜样?是不是就是那伏虎罗汉投胎的济公大仙?”
蓝琪儿当然是话中有话,现在这邋遢道长死缠着他,她当然不能回逍遥居去,更不能回家,可偏偏腹中饥饿,所以只能先来一个小酒楼。幸好这个酒楼生意并不太好,所以老板虽然嫌弃邋遢道长,但也没有逐客之意。只可怜蓝琪儿,问道邋遢道长如此独特,如此突出的气味,纵使食物再美味,也没了任何食欲。
邋遢道长当然听出了蓝琪儿的话外之意,他又嗅嗅身上那件破道袍,尴尬地笑道:“也对,贫道既遇圣主,岂可以如此肮脏之躯,辱没仙家圣体?”
他一说蓝琪儿就立刻喜笑颜开了:“你不早说,搞得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可马上蓝琪儿就后悔说这句话了,因为邋遢道长竟马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起衣服来。蓝琪儿又急又羞,忙道:“你脱衣服干嘛?”
邋遢道长道:“主人既然嫌弃这肮脏之物,贫道自然替主人将它祛除!”
蓝琪儿为之气结,她再也顾不上自己一直努力保持的淑女风范,囔道:“你真是个疯子、怪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蓝琪儿无论怎样,都决定要走了,并且走得越快越好。一次一次的经验和教训告诉她,随便搭理陌生人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她飞也似的逃出了酒楼,可是在她出门的一霎那,她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是邋遢道长发出来的吗?蓝琪儿顿了顿,还是迈着脚步迅速离开。
彻底自私一次吧,她自己都一身麻烦,怎能顾得了别人?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的人,又如何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邋遢道长出乎意料地没有去追蓝琪儿,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一声地叹息。
“怎么,她不肯接受你?”一个缓缓的,深邃的声音传来,竟是从他一直放在桌子上的那只聚仙盒传来的。
“也许,是贫道看错了,她并不是贫道所要找的主人!”邋遢道长说着,深陷的眼眸里竟是无比的惆怅。
“不!”聚仙盒又发出声音,“我看得出来,她身上散发着我们所要寻找的那种气息!”
邋遢道长苦笑:“只可惜,她并不愿意接受我!”
聚仙盒居然也发出了笑声:“像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是很容易接受人的。镜灵,也许你真的要改变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邋遢道长原来不叫邋遢,而是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只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叫蓝琪儿主人,这只会说话的聚仙盒,又到底是何方神物?
身后一直没传来那种酸臭的气味,蓝琪儿知道邋遢道长,应该说镜灵并没有跟着自己过来。她虽然有些的意外,但还是释然的吐口气。可是释然过后,她却又是一阵怅惘。原来她不过也是个以貌取人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啊!
可是她又凭什么不普通呢?她没有月衣的美丽,没有夜晟的权势和武功,她唯一特殊的,就是这个到现在都还不清不楚的身份。凤族公主,仙人,她真的是吗?如果是,那她为什么还会那么软弱,那么无助?
她想起了百晓山人的牺牲,这个只是萍水相逢但却心甘情愿为她牺牲性命的老人,在他的临死之际说自己将会拯救整个天下。可是,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一个渴望与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的世间最平凡的少女,她能干什么?她甚至连哭都不会!
蓝琪儿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想了多久。直到她的头撞上了一个门板,她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到家了。
家啊?这又真的她的家吗?这个她住了十一年的地方,又是真正属于她么?
她轻轻推开那道已经渗上无数岁月留下斑驳痕迹的木门。一股冬天的气息迎面袭来,荒凉的气息。
几颗树孤零零的站在那儿,但树上的叶子早已掉光。冷风吹过,空荡荡的。
一种极度的痛苦又在刺激着蓝琪儿的眼眸,心里面的某个东西,终于忍受不住,快要爆发出来了吧。
“婆婆!婆婆!”蓝琪儿叫着,从一间屋子跑向另一间屋子,可是没有人。
她摸着床掾上薄薄的灰尘,难道雪娜也失踪了么?冷风从外面钻进了她的屋子,把床掾上的紫贝壳吹得叮当作响。
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还在,只是偏偏遗失了她。
她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这一串串的紫贝壳,动都不动。
冬天里的夜晚总是来得太快。那十二支玄樱幽昙已被蓝琪儿插入花瓶中。昙花一现,可这貌似昙花同类的玄樱幽昙的生命却偏偏如此顽强。暮色中,玄樱幽昙散发着淡淡的晶莹的光芒,擦亮了蓝琪儿的脸。
她的脸,说不上悲伤,更谈不上欢喜。只是出奇的平静,就像一弯沉寂的死水。可是这弯死水,却马上被屋外的脚步声给打破了。
也许,她一直定定地坐在这儿,就是为了等这个声音的。
蓝琪儿从床上跳了起来,迅速拉开房门。却不是她要等的人,但这个人,在她心里的位置,却并不比雪娜差多少。
“风哥哥!”蓝琪儿叫了一声,就扑入了他的怀抱。
久违的怀抱!
“怎么会是你?”他们俩同时叫道。
然后,他们又同时笑了,灿烂的笑容。
原来她并没有被世界遗漏,原来她并不只一个亲人!
“你莫名地失踪后,雪娜婆婆也跟着不见了。我每天都会来你家看看,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今天又来,却看到你家小院的门开了。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开心。可是一进来,到处都是黑的,我想肯定没人了。那扇门,也许只是被风吹开来的。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可是没想到,我居然看到了你!天啊,在短短时间内,我经历了多少意外?蓝琪儿,告诉我,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你到底去哪儿了?”风逸紧紧地拥着她,害怕她会不小心又莫名其妙地从他身边飞走。
原来酷酷的风哥哥也有这么罗嗦的时候。蓝琪儿感动地望着他,心里却在酝酿一个小玩笑:“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知不知道,我被坏人抓走了,还差点丢了性命!”
黑暗又把整个小院笼罩起来,可是即使是在黑暗中的小院,看起来也是那么的安静。不管她是什么人,这儿还是她的家,一个可以让蓝琪儿依靠的家。可是不久前,她竟然还对这个唯一能给她温暖的地方产生质疑。
原来变化的不是环境,而只是人的心境。
风逸就坐在她旁边,望着她。他虽然并不清楚这几个月来蓝琪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可是他从蓝琪儿的蓝眸里看到了他看不懂的情绪。一向世间最单纯的少女,竟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了么?
仿佛是许久的沉默,蓝琪儿才开口道:“风哥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无尘爷爷,傅姐姐,凌大哥他们都还好吧?”
风逸点点头:“他们都很好,可是我觉得只有你不好!”
蓝琪儿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我怎么会不好?我刚刚是骗你,什么坏人碰到我只有倒霉的份!我怎么会不好呢?”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最后这一句,却不知是要向风逸证明什么,还是让自己释怀。
风逸叹口气,轻轻的抚向她黯淡的蓝眸:“蓝琪儿,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你!”
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惜、懊恼和温柔,映在她的眸子中,似要把她的心事,她的悲伤,都要融化。看着这样的眼神,蓝琪儿突然有了一种想把自己秘密都告诉他的冲动。
“风哥哥,我长着一对和所有不同的蓝眸,又不能流泪,不能见血,你会不会觉得,我并不是和你们一类的人,甚至根本不是人!”
“什么?”风逸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话,突然小院门口又传来“吱呀”一声,原来是又有人进来了。
莫非是婆婆回来了?蓝琪儿欣喜地站起身,可结果却让她很失望,也很意外。
原来进来的竟然是花弄影。
她还是穿着一件像花瓣一样的粉色裙子,她的笑容也像处于含苞和盛放之间的鲜花,妖娆又略带羞涩,既带有少女的娇羞,又带着成熟女人的妩媚。她进来的时候,整个只有微弱灯光的小院都变得亮起来,粉色的亮。
风逸显然也很意外。可是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因为这对于花弄影以前带给他那些意外来说,实在是太普通,太平常了。
他收起了眼中的温柔,变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的冷漠:“你又来做什么?不是已经要你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