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国篇  第三章 胭脂泪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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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安二十六年,七杀,破军,贪狼三星连亘于西南方,主战祸。
    巫族镜女天落与西戎祭法,三日旬,力竭而坠寂渊。
    月浮她奇异地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她尽量睁开惺忪脆弱的眼帘,然后一生镂刻下娘亲怨毒阴戾的视线,好似地狱般的烈焰瞬间将她灼烧殆尽。
    她也记得,自己的姐姐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仱寂若死海般的眼廓里瞬间点亮的烟花般的喜悦,一双墨色的黑瞳刹那动人无比。
    娘生了自己的妹妹后便死了,没有银舟。十六岁的天落无力将尸骸运送到海边。她近乎绝望的将视野投向哭的一哽一哽的小婴孩身上,茅草间还有浓郁的血腥气,她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随意抹了抹沾满了汗湿黏稠的发丝,有些光亮从破败的墙根里投射下,微弱的灰尘在光里漂浮,轻轻扬扬的洒在尚在啼哭的婴儿的身上,极柔和极美好。
    天落不由得看呆了。她忽然心中涌出一番奇异的温柔,这是她的妹妹呀,从今以后便是和她相濡以沫的妹妹。
    于是她渐渐抬起僵直的腿脚,一步步的走近那个沐浴于圣光之下的奇迹。
    她很轻很轻的把她抱入怀中,临了看了看尚是温热的埋葬在破棉絮里的尸体一眼,斑驳的脂粉被淋淋的汗渍晕开,一块块的,剥落。只剩下死鱼般的惨败和浮肿。她忽然觉得很想吐。
    一只苍蝇嗡嗡的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围绕着僵直的尸体肆意摇摆。
    天落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胭脂巷里的砖瓦在瑟骨的风里哔磗作响,青砖石板上早已泛着黑青的藓类。
    胭脂巷,极绮丽的名字,绮丽到那些风月之人会意一笑的默契。
    近黄昏了,胭脂巷的繁闹即将拉开帷幕,光怪陆离的绮梦飘然流转。天落紧紧搂抱住怀里的妹妹,好似一根救命稻草,她无措的横贯在熙攘的路间,迷惘而绝望,她觉得这个世界抛弃了她,于是她更紧的抱住了怀里的妹妹。
    络绎的灯花从重重粉纱里妩媚的流溢出来,旖香裙摆勾连无边风情,阵阵娇笑湮没在浓重的脂粉间,纵然无边的恐惧,天落还是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她不喜欢那味道,因为她从小就闻着这靡烂劣质到让人窒息的粉臭长大。
    天落念及此,倏尔鼻尖一酸,有些想落泪。
    娘亲是胭脂巷醉情楼的姑娘,不知何年何月便在那儿挂牌了,天落一眼一眼的看着当年长袖善舞的佳丽渐渐臃肿,红裙子渐渐褪色,脸上抹的粉渐渐厚重,娘亲望向自己的目光却永远如斯的温柔,但是天落却是明白的,自她懂了人事之后她便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透过自己在看着另一个她心爱的郎君罢了,于是小小的人儿心中竟也有些鄙夷了,薄情如斯尚且值得挂念?
    胭脂巷里的孩子身份是最为低贱了的,不是纯正的血统的脏,像是骨子里洗不掉的烙印,因此娘才这般执着为自己生一个弟弟,然后和他成亲后稍稍提高些许身份。
    娘一遍遍的悼念着那个陌生的男人,一遍遍的说他的身份极为的高贵,指不定的是这个岛国的太子,天落于是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用力的哼了一声,痴人说梦。
    愈多的灯花在绵延的长街上点染开去,奢靡的气焰已经无法扑灭,惊恐的躲过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天落心中的不安越发无可抑制,一旦从回忆里脱身,不安就像黑洞一般将她渐渐的吞噬。
    终究,她有些决绝的看了怀里哭得奄奄一息的孩子一眼,一步步挪向醉情楼。
    突然有些嘶哑的嗓音拉扯住自己的衣摆,惊惧的回头一看,幸好只是个迈步迟缓佝偻的老人——你怀里的——给我吧
    天落浑身巨震,她猛的扯开自己的衣袖,退后了一步,紧紧的护住怀中的孩子,她狠厉的瞪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老人,她觉得她这一生都没有如此的恐惧和憎恨,那个人,那个人,竟妄想剥夺她唯一的希望和安宁,她的妹妹,她的挚爱。
    老人犹疑的看了看天落怀里的孩子,然后有些愧疚和失望的皱了皱菊花褶子般的脸。
    “我还以为是个死婴那……”
    她嘟嘟囔囔的转身要离去,天落狐疑的拉过她,语气中的阴戾还未消退。
    “你要死婴作甚!”
    “还不是卖钱呗,一个死婴交给婴灵谷里的人,拿到的赏钱够吃三天的哩……”
    说罢不耐烦的继续嘟囔着离开了。
    月浮今年六岁了。
    不对哦,那个时候月浮还没有认识那个人,所以她还不叫月浮。
    她叫魇,梦魇的魇,这是娘亲死之前取的。
    魇儿口齿还有些不清,每天天落回家就听到那一声嗲嗲的软绵绵的欢叫——甜糯,甜糯~~
    甜糯是魇儿的甜糯,是她最喜欢的甜糯。
    天落一把将跑的东倒西歪的小人儿搂进怀里,小魇儿把她的头埋进天落的怀里,其实天落的身上一直有一股自婴灵谷跗骨一般的人肉腐烂的味道,但是魇儿从不说,魇儿爱姐姐。
    六岁的魇儿如果不遇到那个人,或许这一声甜糯会一生一世的叫下去,直叫到满头白发的时候,从漏风的嘴角仍是一声甜糯。只是那个人强硬的将自己的命运重新书写在了她的掌心,然后天落用泪水再次描摹。
    那年,一身缠绕着金丝的白袍的天落,站在巫岛的制高点,一脸睥傲的审度着自己。
    二十四岁的天落静静的看着十四岁的月浮。
    只说了一句话——你不是我的魇儿,你是那个人的月浮。
    然后凛凛的一剑就这样顺着风声刺掇了过来,身后那人一把将自己拽开。
    再就是重重剑光和血光皎然。
    炫目的像六岁那年你拉着我的手一起在胭脂巷口看的那场盛大的烟火,艳到极致,绝望到极致。
    炫目的就像六岁那年那个人拉着我的手一起在寂渊谷底看的那场流星雨,美到极致,哀婉到极致。
    我们都活在绝望里,没有人能挣脱。
    因为本文两个女主角同时并列,所以一开始穿插行文。
    当然,到后面的话就会很利落的分开了。
    有关南柯(梦儿)单独一卷——离国卷,完整的一部,宫斗和背叛等等等,先行此卷
    月浮卷是她和安弦在歌歧大陆旅行时遇到的形形色色的故事,由一个个短篇组成,类似于志怪小说吧,当然,当安弦旅行到离国时,故事的两条支线会合并。
    奈,乘双修日快更,下半学期要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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