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掬水邀明月，画眉入时无
    金镶凤冠，三重嫁衣，镂空耳坠……
    新娘叩了第二回首。
    腰间的金铃清脆，响了第二声。
    屋内，红烛摇曳，几多明灭几多疏离。
    那一晚，他邀她于画舫。
    满湖的静谧，唯有她的画舫添了几许灵动。
    那么久过去，两人已然相熟。
    只是，快要破壳的情绪，到底被她压住。她奉他为知己，仅此而已。
    孰知，今夜，他亦是别有用心。
    他问：“拂絮啊，你到底要什么呢？”
    她闪躲地移开视线，装作没听明白他的话。
    正巧，她抬头便看见夜空中央的皎皎月轮。她笑：“我要那一轮明月。”
    他一笑，竟就走至船边蹲下身来。
    她慌了神，问：“你要做何？”
    他只笑着，把手伸向漆黑的湖面，紧接着，双手合着，鞠了慢慢一弯水。
    那弯水上，玉盘轻轻晃动，不亮，却足以眩花她的眼。
    他道：“这样，可是把月亮给你邀了来？”
    她的手握住了裙裾，说不出话，眼里点点泪花，晶莹如月光。
    到底，她把手放在他手心。再也不能拒绝。
    清晨时分，她醒来，未着半点妆，却仍是芙蓉面。
    望着镜子里姣好的容颜，她只叹息。
    这样，会有怎样的结局？自己，会不会步母亲的后尘？
    她皱了眉头。她尚年轻，悲欢离合，却已似看遍。
    自己的身份，自己再清楚不过。
    “拂絮！”——他明媚的声音自窗外而来，打断了她的遐思。
    他径直进了屋，望见桌上的眉笔，笑着拿起来把玩。
    “你做甚？”她嗔道。
    他定定地望着她，走至她面前。笑容如和煦的春风。“让我帮你画眉毛。”他轻声道，迷醉于她的美好。
    她便听他的话不再动，感受着冰凉的墨在眼角眉梢扫到的触感，感受着他凝视着自己的如炬目光。
    “如何？”他把她推着面向铜镜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她亦笑，感动得说不出话。
    他轻拥住她：“拂絮，今日，便随我回舒府吧。”
    她只有强笑：“好。”——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回舒府时，两人同乘一轿。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我已和爹娘说好。”
    她惶恐地点头，到底不想伤了他的心。
    他又帮她理了理风吹乱的发。
    她笑。
    目光几许迷离，他吟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我何德何能，有佳人如你相随？”
    她但笑不语。心里却溢出满满的苦涩。
    他的母亲，很早以前便找过她。
    她知道她的身份背景，知道她母亲是怎样的人。她给了她一笔银两，让她莫误自己儿子的前程。而她，收下了。
    于是，一个时辰后，大堂之上，舒母严厉指责她背信弃义，又对他说道：“你看她，就算为娘送银子让她走一事做错了，她却也是的确是为了钱如此。不料，她还贪心不足，还这样骗你！儿呀，戏子无情。这样的女子，你怎能相信？”
    她惨淡地笑，望见了他眼里那么多的情绪——震惊，失望，伤心……
    她独自离开，经由侧门。
    惆怅染黄了沿路纷飞的梧桐。落了一地的斑驳伤痕。
    可是，只有这样，你才能离开我不是？
    她握紧双拳想。
    你那般有才气，一定要去京城，一定要金榜题名。京城，那里才有你的黄金屋、颜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