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乱起  第八十六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31  更新时间:12-08-25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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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换药的手一直在抖,那纱布揭到眼角之时,竟然一下子用力过大,连着血肉胶着的地方生生撕下一块皮肉来!
    “啊!”睡着的女子受痛,尖利地叫起来!面上本就狰狞的伤口一下子又是鲜血横流!
    院正第一反应就是跪下磕头请罪:“臣该死!娘娘饶命!丞相饶命!”
    “你给我滚!”顾扬盛怒之下一脚踹在他心口,将那老头直踹出数丈,重重跌在地上,没了声息。
    他走上去握住顾潇妍的手,软语道:“娘娘忍一忍就好,太医很快就上完药了。”
    早有另一位太医拿着止血的工具和干净的纱布走上前来,顾潇妍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他一把推开!
    “拿镜子过来。”声音虚弱,带着颤音,泄露了她心中的恐惧。
    她留得很长的指甲深深扣进了握着她手的男子手心,那男子却仿佛无知觉一般,毫无疼痛的表情。
    “娘娘,让太医上药要紧,你的伤并无大碍,等到伤口痊愈了再照镜子不迟。”顾扬看着她反常的行为,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一般,痛得他鼻尖有些发酸。
    顾潇妍疲倦地阖上了眼帘,“若无大碍,你何必不让我看。也罢,这样我也就明白了。上药吧。”
    太医赶紧将新撕裂的伤口血止住,又调好新的药膏,均匀地抹在纱布上,轻轻盖在她左边的脸颊上。新鲜的药草香清凉舒爽,安抚了她热辣辣的伤口。
    她的素手在他手心里慢慢松懈下来,也慢慢地有了些温度。
    太医们都识趣地退下,已经晕死过去的院正也被两人抬了下去。
    顾扬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怜爱和心疼,与从前望着她的感觉一般无二。他想要她懂得,哪怕容貌尽毁,他待她,也还是一样。就算当初第一眼就爱上她是因为她的绝色,可是十多年以后她于他,早就是深入血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仍旧躺着,眼睛却睁开了,半晌方轻轻吐出一句:“扶我起来一点,我想……躺在你怀里。”
    顾扬露出一丝笑容,伸展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上半身扶起,自己又坐上她的床榻,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发上有清香,是茉莉水的味道。
    大殿幽深,白日里,烛火黯淡。她沉默着,他也不说话。
    “娘娘!”一个侍女走进大殿,看到榻上如此景象,吓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倒是顾扬不温不火道:“你说。”
    “雨啸堂的澜韵姑娘来访,说是奉了秦问弦秦堂主和颜姑娘的命令。”侍女低头怔怔看着华美的地砖,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看那两人的反应。
    顾扬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一颤,心下明白,便道:“让她进来吧。”
    “扬哥,你也累了,先去偏殿歇息一会吧。我想……单独和她说说话。”顾潇妍有一丝心虚,也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被面上的合欢花。
    顾扬如何不懂。练达大度如他,又怎会在此时拂逆了她的意思。旋即拿了两个紫绫弹花靠枕垫在她背后,扶着她舒服地靠坐好,便一人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一个蓝色的影子才悠悠然走到床前。
    “娘娘,我可以不给您行礼吗?”少女站在她面前,嘴角有些年少不经世事的笑容,“听说您的脸受伤了,我便求了颜姐姐给你配了最好的药膏,她的医术您应当知道吧?等到伤口愈合了,你就用这个,颜姐姐说一定能够使剑伤平复的,最多只留下一点很淡的印子,用普通的脂粉就可以遮盖啦。”
    靠坐着的皇贵妃衣着华丽,寝衣也是象征地位的明黄色,可是从白色纱布下露出来的脸颊却苍白,原本丰满莹润的嘴唇也没有了血色。她看着这个少女,眼眶忽然就湿了。可是脸上严重的伤势不允许她作出任何表情,一动就拉扯地痛。
    澜韵抿唇,尽是少女神色,伸出手:“呐,这就是药膏。”
    水蓝珐琅纯色的罐子,精致玲珑。
    这只手,跨越了十二年光阴,伸到她面前。
    顾潇妍、不,她的本名里没有这个“顾”字,她伸出两只手,将那个罐子连着托着它的手一起,捧在了手心。她望着面前的少女,仿佛望着多年以前明媚的自己。
    “澜韵。”这个名字,多少年没有叫出口了,可是,却不止一次萦绕在梦里。没错、在梦里,她的女儿,就是这个样子。无忧无邪,清纯美好。
    因为疲倦伤痛而最易被击碎的心房在这一刻崩溃,她丝毫没有想过,她的女儿若当真只是一个圣雪派的单纯小公主,怎么会出现在长安,怎么能够在雨啸堂这样的地方立足?
    “不要难过吧。”澜韵反握住她的手,靠近了一些,“等到您的伤好了,我再来宫中探望好不好?我……我很喜欢来看您。”
    那一刻,床榻上的女子居然开始痛恨自己身上的明黄一色。是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权势和复仇而走上了一条看似花团锦簇实则荆棘丛生的道路。原本,她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儿一起散步,编好看的花环,给她做好吃的,听她抱怨一点点不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客气而生疏。
    眼眶里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下来了,她是天朝的皇贵妃,却在这一刻仅仅是一个温柔而失落的母亲:“澜韵,你是我的女儿啊……是我不好,这么多年没有尽到一点做母亲的责任,可是……可是……”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不愿意对女儿揭开自己的伤疤,关于失败的婚姻,关于多年生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之下被自己的丈夫无视,一个空有头衔的王后名位,她的负气出走……她清楚地记得澜韵在襁褓里的模样,粉妆玉琢,柔嫩如瓷,第一次叫“母后”的声音,咬字不清却甜得和蜜一样。归根到底,是她抛弃了只有三岁的女儿。
    “娘。”少女没有离开,忽然轻轻唤了一句,终止了她无措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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