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翻了个白眼儿，跟着那个敲她竹杠的人后面来到一楼大堂，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季敏瞅了一眼楼梯，“谢谢大侠没有去楼上雅间啊！”
    “没想到小老弟你这么客气啊，我不介意去楼上的。”说着作势要换地方，季敏一把压住他的手，“别得寸进尺！”
    “想要得到，就要有付出么，你如果心疼自己的银子，可以找你东家报账啊！”
    “我当然不能自己掏腰包！知道什么就赶快说，我没时间！”季敏没好气，这个家伙是吃定她了！要不是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知道他不是真的在大街上与她‘巧遇’，她才懒得理他。
    “知道莫如风为什么迟迟不肯接你家夫人回江南吗？”大侠很不见外的点了一桌子好菜，外加一坛上好的云中酿。这坛酒，比这满桌子的菜还贵！
    季敏有些肝儿颤，虽然她不打算出这笔钱，可毕竟她要先垫银子，才能找莫如风报账的！“为什么？”季敏替大侠斟满酒，她确实很在意这问题。
    “因为柳家要倒霉了！”大侠往桌子中间探了探身子，手拢到嘴边，声音不算小的说着，引来临近桌上的人侧目。
    “倒什么霉？”季敏把酒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催促他喝酒。大侠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抹了一下油渍麻花的嘴。
    “好喝！小老弟果然出手大方，这酒可真是好东西啊！”
    “花那么多银子，就为了讨你一声好，还算值哈？”季敏丢了个卫生球，“继续说，倒什么霉？”
    “众所周知，柳家是徽王一党的，柳逸松和柳邵濒都全力协助徽王，妄图推太子下位。可太子党的实力也不弱，去年的时候，柳家父子有点儿小把柄落入太子党手中，太子一党便打算用这把柄击垮柳家，可柳家与朝廷中其他官员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最近，他们终于有了眉目，正商量着如果拔出柳家这根眼中钉呢！”大侠说一句夹一口菜，嘴巴不闲着，边嚼边说话，季敏很厌恶这种坏习惯。
    她当然不清楚朝廷中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位大侠为什么会愿意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向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小丫头说，季敏觉得这中间不是那么简单。
    “照你这么说，莫如风的消息还挺灵通，他是柳家的女婿，再怎么摘也不能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吧？柳家出事，他还不是要受牵连？”季敏又斟了满满一碗酒。
    “呵呵，莫如风是何许人也，没有了柳家，他还有别的门路攀住官府。只要他肯表明态度，立即就有人站出来保他无事。”
    “表明态度？”
    “就是他准备支持哪一边儿！”这一次大侠压低了嗓门，哑着声音说话。
    季敏转了转眼珠，“这位大侠怎么称呼？”季敏冲着大侠一抱拳。
    大侠冲季敏一回礼，“不敢，鄙人汪琦。”
    “大侠现居何职？”
    “吏部尚书韦垣韦大人座下副使汪琦，见过姑娘。”
    “韦垣？你不是换主子了吗？”
    “我从没说过换主子啊！”
    “敢情儿您还是个密探啊！”
    “嘘……机密，不可声张！”汪琦神神秘秘的噤声，眨了眨眼睛，端起酒碗又干了。
    “既是机密，你告诉我不怕我去告密？”
    “哈哈哈……”汪琦捶桌大笑，“姑娘，莫不是你已经忘记自己的白绫还在鄙人手里？”
    季敏嘴角抽搐，“大侠好手段啊！”
    “斟酒！”汪琦端着架子把空碗举到季敏面前，季敏拍起酒坛倒满酒。
    汪琦得意洋洋地把酒喝干，赞不绝口。“说正经的，你也别在柳家待着了。赶紧回江南给莫如风送信，兴许还来得及。”
    季敏垂下眼帘，“我不走。”柳如卿对她有知遇之恩，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她而去！要走，也是她们一起回江南。
    “我都忘了问你，你是哪一党的？”季敏眨着大眼睛，汪琦讳莫如深的一笑，“这个……恕在下无可奉告。”
    是夜，季敏把一张小纸条塞进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手一松，鸽子扑棱几下翅膀飞走了。
    今天的月亮在云彩中时隐时现，明天搞不好会下雨。
    莫如风捏着纸条，斜靠在塌上，脸上的笑容难得有了温度——这个小丫头，是在关心他吗？
    他的笑容全都落在站在一旁的莫华眼中，莫华壮着胆子问道：“京城出事了？”
    “不是。”莫如风顿了一下，“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那边儿来信了，说没问题。”
    “嗯，再送两万两银子过去，人家替咱办事，总不能吃亏啊！”手指轻轻的在纸条上来回滑动，远方的人此刻在干什么呢？
    半个月之后，那位公子再次踏进铺子的时候，季敏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盒子上的锁扣贴了一张封条，季敏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盒子，没有说话。
    那人接过盒子掂了掂，很满意的递给季敏一张银票，“有劳。”
    季敏弯腰九十度，手举过头顶，接过银票，“公子客气了。”
    这一次，季敏不想跟踪这位神秘的客人了，既然有人好意提点，她还是老实一些吧。京城不比外省，环境太复杂，一辆牛车歪倒，砸死的人十个有九个是跟官府沾亲。相比较那人的身份，其实她更想知道莫如风交给人家的盒子里到底放了什么。因为锁上面有封条，季敏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自从听了汪琦的话，她觉得还是不知道太多比较好，知道的太多，命会不长久滴！
    季敏乖乖的等待着汪琦所说的灾祸降临到柳家，可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莫如风依旧没来接柳如卿，柳如卿也好像赌气一般，不肯回江南。让季敏奇怪的是，柳逸松这一次竟没有催促她回去，每天还是早出晚归，日子过的千篇一律。
    一年又一年，柳如卿的眼泪快要哭干，莫如风还是没有出现。柳如卿开始咳血了……
    有好几次，季敏都很想冲回江南去质问莫如风，想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想滴啊！
    可柳如卿的身子总不好，京城的铺子事情多，她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季敏很想死……
    又到了大雪纷飞时，季敏慢悠悠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像一串优美的音符随雪花一起飞舞。
    季敏摘掉蓑衣蓑帽，站在铺子门口向街道两边望了望，下着大雪，一丈开外的景物便看不真切了。街道上只有个别不得不出门的人在走动，这种时候，铺子停业关门也可以。
    季敏向掌柜的说明利弊，掌柜的也同意季敏的想法，这样恶劣的天气，便放伙计们早回家过冬，平时只他们几个管事的来铺子里盯着就行。
    今天轮到季敏看店，一个人坐在铺子大堂里，还真怪冷清的。把手拢在包手里，再抱着一个暖手炉，喝着热茶，也挺不错。驿馆又送来了南方的来信，季敏一份一份的看着，最后有一封竟然是写给‘巧儿’的。好在她自己收到信，不然这里没人知道‘巧儿’是谁。
    拆开信封，季敏只瞟了一眼上面的字，便知道是莫如风的笔迹。上面没有几个字，只说‘万事珍重’。
    季敏重新检查信封和信纸，多一个字也没有！
    季敏纳闷，这是什么鬼东西，搞得有些像临别遗言啊！那报忧不报喜的预感又来敲门了。季敏把信揣进怀里，急忙收了铺子，落锁后往柳家赶。
    雪已经积得很厚了，季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一阵鸣锣开道的‘锵锵’声迎面传来，原来是一队差官押解着犯人入京。季敏退到一旁让路，站在街边儿等他们先过。
    木质的囚车‘吱嘎嘎’行驶在雪地上，来到古代这么久了，季敏还真没见过囚车长什么样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季敏忍不住抬头看向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