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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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星、半夏、苦杏仁、蟾酥……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包括太医院提点陈太医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雨泽将一批又一批的药材辗碎、磨粉再加上一些只听闻过从未见过的沁心草、魂归花等等,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带有剧毒,平常只要一丁点就能置人于死地,现在如此大量的毒药……太医们光是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先生,你这药是……”
“给二皇子喝的。”说话的同时将煎好的药汁盛到玉碗里,由始至终眼也没抬一下。
虽早有心里准备,但听到雨泽亲口说出陈太医还是吓了一跳,“这可是毒……”
“这当然是毒,还是剧毒。”
雨泽口气没变,但陈太医还是听出其中的嘲讽。
陈太医的脸色不好,不知道是因为雨泽的话还是那碗毒药。
“给二皇子用毒这事,皇上准了?”
“他不准我敢吗,我可是很珍惜我这条小命的。”边说边继续摆弄着那些毒药。
看着雨泽兴奋的模样,陈太医实在感觉不到他的不敢在哪里。
雨泽一点都不在意周遭的目光,自顾自的将那些剧毒摆来弄去,又是熬又是煎又是过滤的,将一碗碗浓稠的毒汁搓成一颗颗毒丸,然后将搓好的毒丸沾上早已准备好的各色糖浆,然后又拿去隔水蒸。整个过程做得相当流畅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仿佛练习过千百遍一样。
“先生,你这事在干嘛?”
“做糖衣啊,皇贵妃说了汤药既难喝又难受,做成药丸沾上糖衣就可口多了。”说完的同时药丸已经蒸好了,待雾气散去,一颗颗五颜六色的可爱丸子就出现于人前。
看着那些颜色艳丽名副其实的糖衣毒药,陈太医实在无话可说。
将毒丸悉数装入瓷瓶封好,雨泽抬脚就往外走。
“先生,这是去哪里?”陈太医急急跟上,皇上命他‘看好’这位毒医,他可是一刻都不敢松懈。
“去找人试毒。”
陈太医心头一跳,问:“先生打算找谁试毒去?”
“当然是二皇子啊。”
陈太医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先生说笑的吧……”
“我的样子像是在说笑吗,况且你觉得有比二皇子更适合的人选吗?”
二皇子并不是直接中毒的,而是由娘胎带来的残毒,皇贵妃服用‘忘忧’少说都有一年才生下二皇子,加上之前还因停服而遭药物反噬,所以二皇子身上的毒性如何没人知道,即使知道也来不及找人下毒验毒在试毒,直接给二皇子用药已是最好的选择。陈太医心知这个道理,但眼看着雨泽将那颗毒丸塞进二皇子的嘴里,他还是很没骨气的两脚打颤。
雨泽连一个鄙夷的回眸也懒得给那个做事畏首畏尾的陈太医,直直盯着床上的人儿等待药性的发作。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睡着的人还是睡着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被喂下的真的是一颗普通的糖丸。雨泽失望了,陈太医也一下子软了下来,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雨泽沉吟了会,喃道:“难道是分量轻了……”
刚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轻?!这种分量还轻?!寻常人早就已经死过几遍了好不好!陈太医又惊又怒浑身抖得像筛糠,“难道你不是计算好分量才对二皇子下毒的吗?!”
雨泽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说:“都说了试毒,如果能拿捏得准还用得着试吗。”
“你……”陈太医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吹胡子瞪着雨泽。
“先生还要试几次药?”说话的是不知何时进来的太子非然。
雨泽把了把脉有仔细观察了会药效,才道:“大概还需两次。”
非然点首,没有多问。
以毒攻毒这事,毒轻了就没有效果,重了原本那毒是能解但用来用作解毒的毒会替代原毒继续侵害中毒者的五脏六腑,而且毒性只增不减,到底还是死路一条。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雨泽叹息,“就是让二皇子服用‘忘忧’……严格说来‘忘忧’并不算毒,况且现在首要做的是让二皇子从昏睡中醒来……”
“不行!”非然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雨泽点了点头没有细问。
房间很安静,非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的人儿,声音无喜无悲静静的陈述着:“蝶姨就入破蛹而出的凤尾蝶,美丽、招摇,只要是见过她的就没有人能忘记她的风采。这样剔透的一个人不明不白的疯了,然后轰轰烈烈的殒落了。月然和蝶姨很像,无论是外貌、气质还是脾性,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父皇想法设法想要困住他,齐王耍尽心机想要得到他,而我只是单单想护他周全而已……我怕了,真的怕了,如果月然像蝶姨那样疯疯癫癫的,光是想我就受不了,这样事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我不如现在掐死他算了。”
非然目光稍移看着雨泽道:“先生三年前随齐王进京为皇贵妃诊治无功而返,三年过去了,先生再次为月然而来,想必蝶姨定时许了先生些什么。”
“太子爷对皇贵妃倒是挺了解的嘛……”
“说不上有多了解,但能让毒医雨泽入世救人,蝶姨定时许了些了不起的东西给现身你。”
雨泽苦笑,“为了两本医书,我可是要为二皇子卖一辈子的命。”
“医书?”
“想我活了三十年,毒医谷里的毒、医典籍都给我翻遍,可我从没见过记录得如此详细的书籍以及那些闻所未闻惊世骇俗的治疗手法……这三年来,为了印证那两本医书上所述的方法,我几乎走遍了真个晨夕大陆。”
“看来先生也是一位难得的医痴……”非然脸色古怪,问道:“本宫想请问先生,那些医书是不是由左往右横着看,偶尔夹杂一些看不懂的字?”
“对!难道太子爷你看过?!”
非然摆手,“没有,只是蝶姨所有的书都是这样的……据说这是她家乡的书写方式。”
雨泽两眼发光,“皇贵妃的家乡在哪里?”
“不知道,父皇明查暗访这么多年都不得而知……或许……”
“或许?”
非然看着床上依旧昏睡的人儿,轻笑摇头并未作答。
雨泽真的很讨厌和皇家的人说话,因为他们常常都是说到关键的时候就不说徒留下一堆问题给人猜度。
“可惜了,可惜了那些顶尖的医术就这样埋没了。”
不是没有听出雨泽话里的不满,非然依旧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轻轻的说了句:“先生如果觉得可惜,可以找齐王问问,蝶姨和齐王是旧识。”
“真的?!”前一刻还处于兴奋的雨泽下一刻就蔫了,“齐王是什么人物,我这种低下之辈是说见就能见的吗。”
非然笑说:“如果是先生你,齐王一定会见。”
“为什么?”
非然但笑不语。
-
雨泽沉着脸将一颗红色药丸喂下,这已是今天第三颗了,以脉象来说体内的残毒已被抑制,只是早就该醒来的人儿依旧双目紧闭安然的睡着,对几乎不眠不休为他担忧的众人毫无感觉。
刚切完脉,非然紧张地问:“先生,月然如何?”
雨泽摇首,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
“为什么月然还不醒来?”
这个问题雨泽也很想知道,毒已经无大碍了,人按道理也该醒来才对,现在这样的情况除了本人不愿醒来这个可能外,雨泽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先生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对于非然的敏感雨泽只能诚实应对。
“不愿醒来……”非然颓然俯下|身抚|摸那日渐消瘦的小脸,喃喃道:“父皇伤透了你的心,可你还有我啊……哥哥答应过你即使粉身碎骨都会护你到天涯海角,你舍得让哥哥我伤心难过吗……我想你是舍得的,如果不是你怎么会一睡不醒呢……如果世上真的有人让你难以割舍,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你就是这么狠心的一个人。月然,如果现在唤你的是安陵,你又会如何呢?”
“来人啊!”
“是,请问太子殿下有何吩咐?”门外侍候着的小太监急急进来跪下。
“去将安陵公子请来。”
“这……”
“怕什么,万事有本太子顶着。”
非然眼睛一瞪,那小太监飞快的退下去。
不到一会安陵就来了,神色依旧温润只是略带憔悴。
安陵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非然拉至榻前,熟悉的轮廓、消瘦的面容、苍白的脸色无不述说着眼前人不久于世的事实。
即使早有心里准备,安陵的心里还是不禁一痛。
“我唤你来并不是要你看着月然发呆的。”
“我并不会医。”
“你不用懂医,即使你懂也轮不到你来治。”非然轻轻的说着,仿佛会吵醒那昏睡着的人儿一般。“你只要留在这里和月然说说话就好了。”
“说话?”安陵不明所以。
“月然毒已被抑制,只是人不愿醒来。我这个弟弟谁都进不了他的心,唯独是你……安陵,你就唤醒月然吧,再这样下去,月然就真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安陵答应了,不但为了在雪夜里一声声向自己述说着爱慕之情的孩子,也为了非然此刻眼中的泪唇畔的伤。
俯视床上孩子的脸庞,精致的眉眼已初有少年之姿,慕容家族貌美,与其他兄弟相比他的样貌并不是最出众,样貌不如太子的美艳、气质没有三皇子的儒雅、性子没有四皇子的活泼,但在众兄弟之中也唯独他身上没有晨皇慕容尘非的影子,据宫中旧人所述,二皇子长得像皇贵妃。
皇贵妃胡蝶是晨夕大陆的一个传奇,在没人能走出的迷踪森林里与晨皇相遇并指引晨皇安然走出迷踪森林,初入宫廷一朝封妃,万千宠爱独揽一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高八斗智擒夕皇,身为太子太傅又诞下晨国皇位第二继承人,即使后来疯了依旧是晨皇最挂心的女子,最后在晨皇的封后大典上以自己的性命演出最后的一出戏。
皇贵妃的事迹在安陵初到晨国时就能倒背如流,不仅因为她是晨国的皇贵妃,还因为他的父皇对她念念不忘。
晨夕大陆幅员辽阔,而夕国唯独占了苦寒之地,历代夕皇无论是雄心壮志还是软弱怕事首要解决的都是民生问题,他的父皇也不例外。而晨国占尽有利位置,在夕国饿殍遍野的时候,晨国依旧歌舞升平,侵略晨国就成了夕国唯一的希望。
八年前他的父皇战败而归,而他成为了晨国质子。在临出发到晨国的那晚,他的父皇和他说着梯田、开放贸易、渔业等问题,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夕国的未来,而他的父皇继而告诉他,这些都是萧湘萧公子教予他的,那个覆灭夕国全军的奇人,而这个奇人又是晨国的皇贵妃胡蝶。
皇贵妃是谁,是晨国里唯一敢和晨皇平起平坐的人。他身为敌国质子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待他终于在晨国站稳住脚时,她已被按皇后之礼大葬于皇陵。
二皇子慕容月然是个意外,他大概永远都忘不了初见时抱着自己又哭又笑的孩子,他深知他错认了自己,可孩子脸上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拒绝不了,也不忍心拒绝。他在通过自己看着别人,他们心里都清楚,他倔强的继续错认,而自己则日渐喜欢上被人记挂着的感觉,而且那人还是晨皇、晨国太子、晨国齐王最宠爱的皇子。
安陵静静坐在床前,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只能化为一声叹息。现在他才发现,相遇至今,自己从未付出只是一味的接受这孩子几乎是讨好的感情,他突然觉得,慕容月然的感情,他不配拥有。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雨泽,说:“这位公子,太子将你请来想必你对二皇子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那你就和二皇子说说你们之间的过往,尽量刺激他的求生意志,二皇子的时间不多,单靠药物已经不能维系他的身体多久了。”
安陵点首,下定了决心,说:“太子,安陵定会尽力而为,只是……只是我怕我在二皇子的心中并未如你们所想的那么重要……能请太子帮忙找一个人吗?”
“何人?”
“一个长得和我相像,叫冬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