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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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伯战战兢兢的将煎好的汤药盛在了白玉碗里,试过药温是否适口再将其呈到白纱帐内。“爷,该用药了。”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接过碗,宛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一扬,浓稠的药汤全数喝下了。
善伯默默的接过已经空了的玉碗,静立于一旁等待里面的人进一步的指使。
沉默充斥着整个房间,连善伯这样老资格的人也不由得两鬓流下冷汗来。
自从两年前由晨都回来后,爷就越来越诡异了。或者该说,爷早在八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正常过。善伯清楚的记得,那年当爷知道那个所谓的‘萧湘’下落后,就不顾一切的赶去晨都,结果由晨都传来的消息,则是爷与当时的皇贵妃胡蝶交好,可是没有多久,爷就回来了,黯淡的回来。
过了几个月,被爷留在晨都的宋致远回来了,带着一堆说是皇贵妃送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及皇贵妃性命危在旦夕的消息。善伯他自从他们的爷建府就在旁边侍候的了,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爷,然后爷就调动王府里所有的暗卫带着他连夜赶路,赶去晨都。
再后来,善伯就连着五年都没有见过他们的爷了。当飞鸽传书到了,书上写着爷在漠北,但下一封又说爷到了西南,好不容易收到消息说爷人在晨都了,却又传来了皇贵妃薨了,以及爷为与慕容尘非争夺皇贵妃的尸身而闹翻的消息。
当爷再回到府里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爷虽有野心,但却一直隐藏在淡薄背后,可这次爷回来以后,就开始密谋夺权。还有的是,爷在求死。
所有的汤药,只要你呈上,爷都悉数喝下;要针灸治疗,只要你开声,爷都全力配合。但爷就是在求死,无声的、默默的、消极的,他就像在等待有人能结束他的命一样。
杨贵跨入这间令人窒息的房间,虽然他身为王府里三大管家之一但他始终都无法像善伯那样习惯在这间充满浓重药味以及薰香的房间里呆着,就好像多待一刻都会夺走他的呼吸一样。恭敬的跪下,“爷,宋致远的晨都传来了书信。”
纱帐内的人动了动手指,善伯马上接过杨贵手上的信呈了上去。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着,就在杨贵考虑要不要先告退的时候,帐内的人说话了。
“吩咐下去,整装,去晨都。”
整装?!
善伯和杨贵都惊了。
那不就代表要和晨都里的慕容尘非宣战?!
“爷……”
帐内的人一抬手,阻止了善伯接下来的话。
“暗地里行动。”
这刻善伯和杨贵都放下了高悬的心。他们不是对他们的爷感到任何的怀疑,只是时机还未到,贸然和慕容尘非撕破脸实属兵行险着。
“是……”
-
我的黑暗中漂浮着,伸手不见五指,五感俱失。
害怕是我唯一的感觉。但,当害怕过后,从未有过的安静包围着我。
我感到安心。
在害怕里感到安心,在安心中藏匿着害怕。
很矛盾,却真实。一如我们的人生。
我不知道我漂浮了多久,在黑暗与安静中,人往往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首先恢复的,是我的听觉。
依旧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唯一不同的,是我听到了鸟语蝉鸣,以及人声。
我听到了春的声音,她很少说话,大多的时候只是默默的坐着,或者垂泪。
我想开声安慰她,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我都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我想坐起来抱抱她,可是我即使费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依旧沉得像万年的花岗岩,纹丝不动。最后我能做的,就只有在那里默默听着她抽泣,心揪着的痛。
我很疑惑,明明喝下了致命毒酒,等待我的却不是茫茫的黄泉路……
难道和慕容尘非的孽缘就如此的难以了断?
我每天听着春来来去去,偶尔也听到秋、冬以及致远的声音,远远的、模糊的,并不真确。
我想,天下间最可怕的就是这样明明听到、感觉到,但却不能表达,一如死人。
我不知道我这样躺着听他们说话多久了,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许更长的时间,因为我已经麻木了。春的抽泣我已经不揪心了,秋、冬的谈话我也不感兴趣了,倒是致远每次到来都会为我按摩那些稍微恢复了点知觉的手脚我还挺感激的,因为春的力道实在数不够。
但是,致远这样一个大男人来为我这个皇贵妃去全身按摩,是不是有点不和礼数啊?!
不过,他们当事人都不说话了,我这个口不能开、手不能动的人即使有再多的意见又有何奈何呢。
春这个孩子,以前我疯癫的时候还坚持天天和我说说话,怎么这会儿就成了闷葫芦了。
我一边享受着春那不够力道的按摩,一边在心里腹诽着。
这时脚步声起,我认得,是致远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认得了,如果你每天不时睡着就是听着来来去去的脚步声,任谁都会成为高手的。
“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九爷……估计是这几天了。”是致远的声音。
“可是……”春的声音充满着犹豫。
“没有可是!宁妃越来越过分,不但克扣幻蝶宫的粮油,就连二皇子的药也开始有一天没一天,而慕容尘非终日沉迷在新纳的赵嫔那里,早就不管二皇子的死活!冷相和太子即使有再多的权力,后宫的事也是鞭长莫及。我宋致远已经白白看着大小姐没了,我不想连小少爷也保不住!”致远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差不多都是用吼的。
在他的话里我捉到了几个重点,一个是,现在后宫宁妃当家,那皇后喻如绣呢?一个是,慕容尘非又有新欢了,一想到他我的心又狠狠的痛了一把,没想到人都死过一次了还是没法将他驱出我的心;一个是,我的儿子月然快要保不住了!
月然,我拼命生下来的孩子啊,我怎么会把你给忘了呢……
一想到我的孩子,我就使尽了吃奶的力。
动啊!快动啊!
可是无论我再如何的努力,我也只能让我的手指微微的一动,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沉溺在努力中的并没有留意到房间里忽如起来的安静。
“宋侍卫……刚刚……小主子是不是……”春不确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似乎还隐隐带着点兴奋。
“我也看到了……”宋致远的声音也来到了我耳边。
他们怎么全都凑在我旁边来着了?!
我想睁开眼,努力一番也只能让眼皮稍微动了一下。
“真的!小主子动了!”
耳边的春忽然呼叫了起来,可怜我的耳朵被她震得还嗡嗡作响。
可能刚刚活动过的关系,我的手指这次能顺利的活动了一下,虽然幅度还是很小。
“小少爷……”
我的手被一直手带薄茧的大手握住了,致远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还这么粗糙?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刚刚喊我什么来着?!
小少爷?!
他握住我的手喊的却是月然,究竟是他神经错乱了,还是我的听力出问题了。
急于想寻求答案的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强光刺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
致远及春的脸近在咫尺,致远老了,没刮的胡子显得他更加的沧桑;春成熟了,乌黑的云鬓也悄悄的添上了银丝。
我的心里发堵,酸楚由心里延伸至喉咙。
“春……”
喉咙像火烧过一样,火辣辣的。可让我感到害怕的是,那不是我的声音,而是一把稚嫩的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