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开篇 武川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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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光四年(公元523年)冬
沃野镇镇守胡探代表北川六镇去洛阳以“北塞大雪,灾情紧急”为由面见武帝元修,元修召见问及:“爱卿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为何而来?”胡探回禀:“北塞遭遇百年罕见大雪,牛羊冻死无数,百姓无法生活。”元修听了说道:“为什么不把牛羊都关进屋子里?”胡探皱了皱眉头,跪在地上继续说道:“北塞人民一直以游牧为生,牛羊怎么能关进屋子里?”周围朝臣小声讨论发其中一位官员不悦的说道:“不过冻死了几只牛羊,现在国家开销十分紧张,胡探大人也要为皇上着想一下。”元修摆了摆手说道:“死了几头牛羊?报一报吧,明天叫国库取些灾粮发放给地方。”胡探心想:我北川六镇的牛羊且能用几只几头来形容。“爱卿一路辛苦了,皇城这几日有朝会,热闹的很,寡人吩咐几位大人陪你去见识见识吧。”元修又漫不经心的说道,胡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手藏在衣袖里握的紧紧的,只见他道:“皇上,那北塞雪灾……”,武帝元修不耐烦的说道:“你先回行馆等候消息。”散朝后,胡探离去的时抬头看了一眼宝座上的武帝,一身明黄的龙袍,短小的身材,面色发黄嘴唇乌黑,哪里还有一点鲜卑子弟所有具有的气魄,再看着皇宫里生活于酒池肉林中的那些鲜卑贵族们,终于明白,在中原这块温良敦厚肥沃的农田里是软化驯化草原狼和狼性的温柔之乡。
胡探在洛阳等待了十天,带着几车粮食回到了北塞,一路上北塞灾民在冬天跪在官道上祈求食物,冰天雪地里竟然穿着单薄的外衣,胡探命人取了几袋粮食分发给路上灾民,然而他知道救得一时救不了一世。回到沃野镇,卫可孤带着人接过了胡探的马,看着他身后几车的粮食忧心冲冲了说:“师傅,就这些么?”胡探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脚步蹒跚的走回了房间,两天后,胡探打开了卧室门。
“师傅。”卫可孤被胡探叫进了敖包。
“你来了?”胡探喝着羊奶,满脸的憔悴望着白雪皑皑的大草原。
“你带来的粮食只够三天的时间,冬天还有那么久,这人冻的冻死,饿的饿死,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卫可孤急切的说道。
“可孤,你是我从母狼巢穴里捡来的,你还记得吗?”胡探用沙哑的声音问卫可孤,卫可孤一愣,点了点头:“可孤记得。”
“你从小是我带大的,我曾经跟你说过,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胡探顿了顿,沙哑的说道:“有时候身不由己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很好的借口……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跟随我吧?”
“师傅,你对我是养育之恩,可孤敬你如父,自当孝犬马之劳。”卫可孤屈膝跪地回道。
“哈哈哈……师父果然没白养你。”胡探大笑着,可是眼中却没有笑意:“徒儿,你现在长大了,心思师父也猜不透了,不过,为师要提醒一句,身在乱世,万不可儿女情长啊……”。胡探若有所指的看着身前俊秀的年轻人。
“……徒儿明白。”卫可孤淡淡的回到,面无表情。
大雪封了山,罗堍在东家马场里负责的十匹马今年冻死了四匹,虽然有这东家少爷独孤信的袒护,但是今年冬天罗堍家还是不好过,父亲因为这两年边境局势紧张一直呆在边关镇守没有回家,家中能吃的食物只有去年罗堍自己晒干的小些牛肉,虽然黑泰不时的会陪他去林地里打些野味,随着雪越下越大,那些平时会出来的野兔,野鹿也都绝了踪迹。
这两年罗堍的身高长了,却没见长肉,骨架子又小,人瘦干瘦干的,由于营养跟不上面色也不太好,竟没有前几年看着健康,跟着黑泰在汉人学院里学了两个年头,气质反倒显出了些中原人的儒雅温润,小时候漂亮的杏仁眼微微上挑了些,白的部分如初生的婴儿般干净,黑的部分如墨般点缀雪白的宣纸上,若被这双漂亮的眼睛直视能把人内心看的化成一滩温水使人忍不住对这双眼睛的主人放柔了说话。
敖包外雪风呼呼的刮着,罗堍裹着厚厚的毛皮围在炭火面前,恨不得扑进火堆里,怀里抱着被养的又肥又胖的雪兔有一下没有下的摸着软软的毛,炭火上架着炉子,放在上面的奶茶壶正扑哧扑哧冒着白色的雾气,罗堍在想着林地里网动物的陷进会不会被大雪给掩埋住,思考着等到雪小一点的时候去林子里看看,猎物越来越少了,家里储备的粮食也不多了,可这雪还是下的没完没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心里又害怕剩下的六匹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万一全都冻死了东家那边就不好交代。
正出神呢,敖包的门被揭开,风雪呼啸的吹进了包内,罗堍缩了缩脖子抖了几下,看见来人便笑了开来:“黑泰,这么大的雪,你还往我这里跑,怎么不在镇子里呆着?”进来的一高大的身影,一身厚厚的雪花,正是罗堍的好友宇文黑泰。
黑泰跺着脚大掌拍打着身上厚厚的积雪,哈了口白气:“我给你送点粮食,上次死的马肉,正好还有的剩。”罗堍把怀里的雪兔放在地上,走到黑泰的身边伸手帮忙拍打着他衣服上的冰雪,听了黑泰的话,手顿了顿,说:“你们家现在食物也紧张,要养的人多,别偷偷的给我送吃的,我自己猎的到,再说现在雪下的这么大,万一遇到狼群了我可赔不起你这个宇文少爷。”
“放心,你哥哥我厉害着呢。”黑泰咧着嘴,大手在罗堍脑袋上揉来揉去:“呼~,冷死我了。”
“说了叫你别来,快去火边上把衣服烤烤,我煮了羊奶去了腥味的,先喝一碗吧。”罗堍搓了搓手将黑泰拉到火堆旁坐下,拿了一个瓷碗准备将炉上的茶壶提下。
“小心烫,你别动。”黑泰见茶壶底部都烧红了,在看罗堍那双修长的手,担心他被烫着,忙快一步将茶壶给拎在地上,逐皱眉呵斥着:“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省心,这东西烫的很怎么不准备铁钳。”
“我不是忘记了嘛。”罗堍低着脑袋吐了吐舌头,反正被黑泰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习惯了。
黑泰喝了碗羊奶,身体暖和了起来,看见窝在火堆旁翻着肚皮打盹的雪兔,笑道:“这畜生怎么胖的跟个球一样,肉肯定多。”罗堍给了他一计白眼,将雪兔抱进了怀里:“人家有名有姓的,姓罗,叫罗小白。”别老畜生畜生的叫。
“这东西明明是个畜生,你非当儿子一样养着,你看这吃的,回头都比你重了。”说完抓着罗堍细小的手腕,心想:怎么又瘦了一圈了。
“这是东家少爷给的,自然要好好招呼着。”罗堍抽出手将雪兔的两只爪子抓了起来立在空中对着身旁的恶人挥打,瞪着漂亮的眼睛说道:“罗小白,打他。”
“什么东家少爷,叫你跟着你西家少爷,好吃好玩的都不缺你。”黑泰看着胖乎乎的爪子,心里恨的牙痒痒,一双虎眼好似要把这只胖兔子刺穿一个大窟窿,对一只死兔子比对他这个兄弟还好,心里别提多吃味了。
“东家少爷对我很好,上次死了马,还是东家少爷帮我说的情。”罗堍嘟着嘴说道。
“有我好吗?人家和族人去了关内,有管你吗?谁都像我这样成天给你送吃的喝的,嗯?”黑泰火了起来,听着罗堍张口闭口说独孤信的好,心里像堵了一块,一股邪火便冒上来,口气不由的恶劣。
“好,好,我不和你吵,你在这歇息,我去林地里把陷阱重新整一下。”罗堍见黑泰脸色不好,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罗堍抿着嘴穿好雪地行走的皮靴,背着角弓,出了敖包,外面风雪小了些,还看得清远处的林地,又回头对着包内的黑泰说:“你饿的话先自己烤点吃的。”黑泰赌气没有理他,眼睛死死的瞪着被罗堍小心放在软软的窝中的雪兔。
等罗堍重新放好陷进回来的时候,敖包内已经没有黑泰的身影了,哎,这么大还发脾气,罗堍摇了摇头,一瘸一拐的坐在了床上,喘着粗气。刚刚去林地里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小心翼翼的拖下雪地靴,一双脚早就被冻的通红,左脚踝隆起了好大一块,并且微微的打颤。
忍着疼在外面打了一盆水架在炉子上烧着,罗堍虚脱的倒在床上,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住微微发抖的身体,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黑泰为什么会生气的事情,只想好好的休息休息,可是肚子也不争气的抽疼了起来针扎一样,手紧紧的捂住胃部,身子蜷缩成虾米的形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