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华奉祥从此就被困在了山上，很快的他也就明白了这伙绺子之间的问题，他知道了这片山叫云龙山，山上有三个当家的，自古以来匪首带众匪就像带领一群胡狼，自打年前他们翻垛的张大秀才意外死了，绺子里权力失衡，那二当家的就渐渐显露出不服的劲头，现如今，随着他势力的增大，已越来越嚣张矜纵难管，这也就是这大当家的林一龙急于想找一个高参的原因所在，相信那会让已快按耐不住的二当家的有所忌惮。
    当然，这一切还要建立在拉拢住这个高参的基础上，所以，除了那一晚的使横耍赖，还有之后的强留，这林一龙还是真下了心思的，他每天好酒好菜的招待华奉祥主仆二人，还换着花样的给他们解闷子，而看透这一切，华奉祥反而倒不动声色了。其实这林一龙也是不知道华奉祥的为人性子，他岂是那么容易被感动的人。
    但是这之后发生的事，却让华奉祥不得不卷入了绺子们的纠葛中。原来这胡子二当家的看似鲁莽粗人一个，其实却颇为深沉，他怎么可能眼看着林一龙拉拢住华奉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带着让人看不透的气势，他可不想老天爷在这个时候弄这么个对手给自己。
    怎么除掉这两个人呢？二当家的思谋了几日，这一天，就和孙炮头来找大当家的，“那两个人大当家的到底是想怎么处置？”
    林一龙一看就知道这二人的来意不善，他故意不置可否的笑笑道，“自然是留下。”
    “可这都多少天了，他们哪有想留下的意思，大当家的，我看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哦？”大当家的脸上笑着，心里却不禁冷然，这就熬不住了吗，“那依二当家的要怎么决断呢？”
    “问明白他们，如果有留下的意思，就该做几件事骝一下，如果没有，这两个人已经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天，山里山外的都叫他们看遍了，也决不能就叫他们这么出山！”二当家的铿锵有力的说着。
    对于二当家的这番话，林一龙有些哑然，这是步好棋啊，不管那两人应不应，估计都不会好过，而且，还让他这个大当家的没有反驳的理由。
    林一龙沉吟了一下，时至今日，他对那两人也确实做到仁至义尽，再拖下去估计来说话的可就不止二当家的一个了，接下来怎么样只能看他们自己，也是该拿个主意的时候了，于是林一龙答应了二当家的建议。
    这天午饭后，华奉祥就被告知了给他的这两个选择，对华奉祥来说，其实早已看透就目前来说这是迟早的事情，他肯定是不会选第二条，可是第一条他也不想选，他又不想挂注入伙，骝个什么劲，不过，相信他必须要选，所以华奉祥还是选了第一条。
    走一步算一步，先下山再说，这是华奉祥的打算，然而华奉祥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和绺子们下山，不但让他意外之中杀死了想趁乱开黑枪打死他的二当家的，更让他见到了他绝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的人。
    说来，这次他们要砸的窑是距离云龙山几十里地的走马镇上一胡姓大户，那大户极有权势，家里有数十的护院，院子四周还建有炮台，周边的绺子每年都有打他主意的却从没有得手的，二当家的偏偏提议来砸这个窑，成不成倒在其次，估计想借刀趁乱杀人倒是真的。
    那晚，他们几十个人趁黑按着事先摸好定下的路线潜入镇子，早有监视的胡子迎上来说明了情况，说刚刚才在墙上看到护院们走过去了，于是就有几个溜到围墙外，照墙上扔出搭钩，可就在这个当口，院子里突然灯火通明，数不清的一大伙人举着火把大声叫嚷着从院子的各个角落奔出来，手里都拿着长枪短枪各种家伙什儿，炮台上也一下子露出人脸来，他们中计了！原来，这胡家早在两天前就发现了在此踩盘子监视的胡子，所以也早已做了布置安排。
    两边迅速交上了火，华奉祥躲在一堵墙后，抽冷子射一枪，眼睛却在打量着四周，这倒是个摆脱胡子们控制的好机会，突然间，华奉祥发现二当家的阴着脸掉转枪口对准他了，心中凛然一惊的功夫人已经条件反射，枪点了出去，那二当家的万万没有想到华奉祥竟然会发现他，动作还这么快，一声没来得及吭就栽倒了，这时众胡子各自忙乱兀自都没有发现的。
    华奉祥慢慢沉下心来，过了一会后，才佯惊叫了一声，“二当家的！”又叫道，“二当家的中枪了！”众胡子顿时起了一阵骚乱，孙炮台连忙急射两枪闪身来到二当家的身旁，猛摇了两下叫了两声，那二当家的早已经没了气，这孙炮台倒也镇定，当即指挥胡子们道，“二当家的睡了！失风了！大伙儿撤！”
    两个胡子上来抬起二当家的尸首，他们边打边向着镇外撤去，华奉祥对雷声使个眼色，雷声心领神会，二人趁乱瞅人不防闪进了一旁的巷子。
    第二天午间，华奉祥和雷声就出现在了走马镇的大街上，两人神态悠闲，且走且看着，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昨晚上在走马镇夜袭胡家闹出偌大动静的绺子。
    他们堂而皇之的路过胡家大门来到了旁边一家名叫关东鲜的饭庄子前，雷声向里望了望：“爷，这家好像不错。”
    华奉祥点了点头，他斜眼瞅了瞅一边的胡家山货店正在卸货，一溜几挂马车都排到了饭庄子前，一个管事的颐横气使在指挥，伙计们来来往往的搬运，冷不防的，一个伙计闷头就撞上了华奉祥，“啊，对不住……”伙计忙哈着腰赔不是，沉重的麻袋压着他艰难的抬起头来。
    华奉祥冷冷瞥了一眼，他斜身让过，转头欲向饭庄子里走去，然而瞬间，他好像觉得什么不对般顿住了。
    而见他走开，那伙计又已低了头，可他还未及迈腿，一只手臂就猛不丁的一把伸过来拦住了他，伙计晃闪一下差点没摔了货物，他愕然抬头。
    目光对上，华奉祥直直瞪视着眼前的这张混合了汗泥的狼狈面孔，那一道大疤兀自醒目，片刻的错愕过后，华奉祥眼神渐渐清锐明亮了，他嘴角缓缓挑了起来，“……臭小子，真是好久不见了！”
    没错，这个灰头土脸一头大汗给那胡家抗着麻袋包的男人，正是他这么久来苦苦寻找着的臭小子马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