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凡多姆海恩失踪的第二天，凡多姆海恩大宅在一场大火中毁于一旦，花园中的白蔷薇却悉数盛开，雪白蔷薇似乎被献血浇灌——枝叶的脉络，花瓣的纹理，一丝一缕尽数成了浓重妖冶的红色，每一朵花都散发着血液的甜香，每一朵花都永开不败。镇上的人说，恶魔贵族双手沾满鲜血，死在他手上的人的怨怒化为了蔷薇的诅咒。贵族们对这些谣言一笑置之，游客人数也与日俱增，然而一年后，凡多姆海恩大宅，也真的逐渐变得鬼气森然。
    “夏尔，你该起床了。今天的早餐是尼斯沙拉，配餐有十字面包、椒盐8字面包以及香蕉面包，你要哪一种？”男子拉开了窗帘，浅蓝色的光芒透进了室内。
    “十字面包。”向来睡觉敏感的夏尔被光惊扰，缓缓睁开了眼睛回答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雾气。
    “今天早餐后有地狱古代史的老师来，课程时间是两小时。9：40从别馆出发参观别西卜的城堡和领地，你会收到一份来自别西卜的礼物，还是请你务必收下。12：00我们要和别西卜共进午餐，当然我会采摘新鲜的蔷薇作为赠礼，并邀请他来别馆小住一个周末。13：05我们要面试玩具店经理。15：20返回宅邸享受下午茶。16：00开始还有一门地狱文化概论，课程时间是一小时三十分钟。晚餐结束后今天的行程就结束了。”男子滔滔不绝地述说着行程一面倒红茶。介绍完毕，男子拢了拢浅棕色的头发，浅浅一笑，舒了口气，“我还担心今天行程太紧安排起来时间不够用，看来也是能完美安排的。那么今天辛苦你了哦，夏尔。”低头吻了吻夏尔的额头。
    “我明白了。”夏尔面色平静，先是接过红茶品尝，之后自己动手更衣，最后却是微蹙起了眉。
    “好了，我在餐桌上等你啦。不要生气，嗯？”语毕，衣着浅灰色西装的男子转身下楼，回眸对夏尔轻轻一笑，细长的眼眸一弯，掩去了碧蓝的瞳仁。
    “嗯。”夏尔从床上站起，伏在窗边，洁净的白蔷薇淹没了视线，就像是那个人清浅温暖的微笑。微微眯起眼睛，蔷薇花香似乎充溢在夏尔的感官的每个角落，那年……
    “喂，今年我想要生日礼物。”夏尔坐在下午茶桌边，咽下最后一口甜点，一面说一面讽刺地笑。
    “哦呀，真是稀奇啊。少爷您竟然想要庆祝生日，而且还难得的向我撒娇呢。”执事弯下腰，唇贴在夏尔的耳边，一字一句地揶揄道。
    “起开，谁说我要庆祝生日了。不过，我想要在生日的当天看到和雪花一起开放的白蔷薇。怎么，做不到么？”夏尔红了脸，看着旁边缓缓起身，并陷入沉思的执事，嘴角讽刺的弧度不自觉地扩大。
    “身为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怎么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呢？更何况还是您偶尔主动地撒娇。”执事向夏尔行了礼，朗声回复道，语气温柔的不像执事。
    夏尔不喜欢生日的事实一直无法改变，无论过了多长时间，无论执事和伊丽莎白说多少安慰的话语。就算那年凡多姆海恩家蔷薇在莫名的12月绽放，那天的宴会热闹得连米多福特夫人都露出了笑脸。夏尔凡多姆海恩的脸上仍旧看不到一丝笑意。
    “少爷，很抱歉没能实现您的愿望。”夜晚的更衣时间，执事平静地说着，道歉着却不带任何歉意，“可下雪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夏尔推开执事，赤着脚跑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冬季的冷风灌进室内，原本卧室被壁炉烘得暖和，温度的差异冷得夏尔微微一缩。执事皱起眉头，随手抓起被子想要裹住站在风口的少年。
    “站在那里，你这个无法实现主人期待的执事！你如果过来，我就开口向神祈祷。”夏尔压低声音，略带威胁地说道。只是执事不为所动，仍旧快步向夏尔走来，夏尔闭上眼，摆起祷告手低头说道“慈爱的天LL父，感谢您赐给我今天这样平和的日子……”刚刚开口，夏尔右眼流出了鲜血，执事刻有契约印记的左手手套也染上了血红——契约者的背叛。就像在刀尖上跳舞的小美人鱼，夏尔继续念着祷告词，“而我现在祈求天LL父，能赐给我一场……唔。”执事放缓了脚步，流着汗珠，却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夏尔跟前，用已经不再温暖的棉被裹住夏尔，用唇堵住了夏尔还在念祷告词的嘴。一开始竭力推拒的少年，因为执事太过娴熟的技巧和太过温柔的吻而渐渐放松了戒备，伸手抓住了执事的衣领。
    “啪”，据说那天晚上的耳光声连隔着门在走廊路过的梅林都听到了声响。
    “夏尔凡多姆海恩！一旦订立了契约，就再也无法进入神的大门！既然你选择背弃契约，那你是否做好了应有的觉悟！？”被惹怒的恶魔狠狠瞪着瘦小的契约者，没有说话，一字一句却透过契约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夏尔的耳朵里。似乎刚才那一耳光不过小小的开场曲。
    “啪”，算是夏尔的回礼。
    “什么都不知道的是你，恶魔！如果不是曾经相信神，我又怎么会召唤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连你们恶魔的头头，都不过曾经是神的作品。”夏尔抬毫不畏惧地看着恶魔的眼眸——欲LL望、贪婪、饥饿，以及怜惜……
    “那么你是打算舍弃恶魔，奔向更伟大的神么？”执事漆黑的指甲已经渐渐变长，獠牙也显露了出来，似乎想要立刻吞噬小小的契约者。执事相信，如果那时夏尔开口说是，那么他有可能当场取走夏尔的灵魂。
    “如果不是你刚才过来，我绝不会说出那样的祷告！是你不听我劝告。”夏尔微微握紧了拳头，“在被威胁者不受威胁的情况下，如果不真真切切地让被威胁者尝点苦头的话，那么威胁这个字眼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这是一开始就有祷告这个想法的少爷的不是。”执事收敛了些气势，却仍旧语带责怪，“如果少爷真的那么想要一场雪的话，身为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
    “够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滚出去！”夏尔理直气壮地吼着，甚至瞪着紫色的契约之眼紧紧盯着塞巴斯蒂安，好像之前想要违背契约的不是他而是执事。
    “那么，请容我先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室内温度太低，您睡起来会不太舒服。”执事阖起了窗子，将被被子包裹的夏尔抱到床上，“希望少爷有个美梦。”说完，执事退出了房间。
    夏尔披着被子，起身打开窗帘，坐在落地窗边瞪着晴朗的天气，微微摇了摇头，靠在窗户上看着花园里盛开的白蔷薇，微微勾起了嘴角。月光清冷地洒在少年的眉眼间，将少年显得分外孤寂。
    “对不起，少爷。没察觉到你的意图真是抱歉。”执事推开门走进房间，走到夏尔身边将夏尔圈进了怀里，“如果现在下雪的话，少爷会不会高兴呢？”
    “所以才让你滚！”夏尔偎进执事的怀里，红透了脸，“冬天的蔷薇只能让我看到！你那个好不真诚的道歉语气还真是令人火大！还有，我可没说过要和别人一起庆祝生日！”
    “是，我的少爷。今天晚上我会留下来到少爷睡着，所以少爷不用担心被梦魇侵扰。因为这么晚才睡觉，明天的行程也会做适量的调整。这样算是赔礼，好吗？”执事将夏尔从地上抱起，放到床上，解开了夏尔的衣服，“折腾那么长时间，少爷也困了吧。”帮夏尔沐浴后，换了一床干净的被子，执事抬眼时意外发现窗外飘起了雪，“少爷，下雪了呢。”
    “唔，我很困。今晚是我……嗯，不……”
    执事低头吻了夏尔还打算嘟囔的嘴。
    一年后的冬天，夏尔靠在相似的落地窗边，窗外有盛开的白蔷薇，有浅黑色的雪，却再也不见了执事的踪影。而那时，夏尔能想起的却只有一年前未说出口的——“塞巴斯，做得不错嘛。”
    嘘，塞巴斯蒂安这个名字，是凡多姆海恩别馆的禁忌……
    “好慢啊夏尔，什么时候才能出发。今天的行程可是很满哦！”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意。
    “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