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争夫(父)记 (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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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夫(父)记(上)
    凤辞的女儿梦,是植根在心底的,所以当多年以前盈盈带着响亮的哭声来到这人世间时,他心中翻搅的愧疚,欣慰,辛酸,怜惜通通化作对女儿刻骨的疼爱,漫延无边温情,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身体里早已沉眠如死的某个隐秘角落,因了女儿的临世,重新缓缓苏醒了过来。
    他发誓,必将倾其此生所有,还他女儿最幸福快乐的人生。
    萧家有女,名唤夜盈。
    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爹爹山高海深的誓言,萧夜盈的童年确实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掌上明珠的生活,就说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也绝不为过。凤辞虽然护短,但在人前还是老爱摆出一副严厉傲慢的样子,唯独对着这千金丫头,永远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宠溺程度令人发指。盈盈三岁时为午睡的他画上络腮胡子,四岁时把他百蝶穿花的华服剪成了真正的“百蝶”,五岁时拆了他价值连城的象牙扇,用来充当投壶的箭矢,六岁时又在京城大相国寺里受到启发,把一片片扇骨改造成签牌,一本正经在家里开展迷信活动……对此,凤辞从来只会纵容地笑笑,心血来潮时还能陪着女儿一起疯玩,经萧无那屡教而不改。就连盈盈那清冷高傲,不屑于家人溺爱娇纵的哥哥,有时也会忍不住用酸溜溜的语气冷嘲热讽道,“慈父出败女……”
    盈盈眉眼长得酷似萧无那,这是让凤辞从梦里都能笑醒的样貌,他满心期待女儿可以传承到萧无那身上那种清新柔和,淡静自持的气质,然后做他在这世上最贴心的宝贝,但失败的家庭教育最终只造就了一个娇蛮跳脱,无法无天,见鸡抓鸡遇狗打狗的小妖女,而更让凤辞欲哭无泪的是,他竟然经由自己的手,培养出了此生最大的“情敌”!
    女儿有严重的恋父情结,可惜恋的却始终不是他这个对她千依百顺的爹爹,相反的,似乎从盈盈看到萧无那的第一眼起,浑身都在散发着安全感和舒心温柔的父亲,就成为了小丫头命中的魔咒。
    尚在襁褓中时,盈盈乖静可爱,而一旦哭闹起来,就非要萧无那才能摆平,后来长大了,每到吃饭的时候,萧无那的膝头总会被刁蛮女儿理所当然地占据,再后来,这小魔女干脆就成了他们夫夫床第之欢的杀手,夜夜占据两个人的中间位置,有时候他表示几句不满,盈盈就直接爬到萧无那身上去睡了,凤辞气得咬牙切齿,对着萧无那频频使眼色,可是萧无那平时不溺爱孩子,却偏在这种情况下父爱泛滥,以致每次他的眉来眼去都以被人无视而单方面惨淡收场。
    凤辞和萧无那的爱情里,最大的劫来自于他们自身,一旦渡劫成功,余下的,便是情比金坚。凤辞常言人生寂寞,竟连个可供他醋一醋的情敌都比象牙稀少,然而随着萧家小妹以闪耀的黑马之姿横空出世,凤辞争风吃醋的生活也俨然揭开了新的篇章。
    和风拂落满园灼灼桃华,乱红如雨,最是旖旎春光。凤辞披一件宽适的袍子,躺在风晚溪边的卧榻之上,手执书卷于眼前,看得却是漫不经心。盈盈趴在他膝上把玩着方才被风吹落的一朵桃花,一会儿摸摸花蕊,一会儿又凑近鼻端轻嗅,自得其乐,凤辞的目光从书上缓缓移向她的侧脸,看她时而撅嘴时而顽皮眨眼的小动作,心中无限甜蜜,忍不住伸手抚上她光滑粉嫩的脸蛋,轻唤:“妹妹?”
    盈盈抬起头,乌黑的眼睛湿汪汪地看向他,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像是撒娇的猫咪。
    时有花瓣零星落于溪水之中,碎碎残红在流水卷起的小漩涡里翻覆搅动,桃夭,水影,缱绻天成,而这粉色梦境里相视一笑的父女,却轻而易举夺走了流水的神韵,桃花的精魂。
    然而下一刻,汀雨的声音已在不远处响起:“大人回来了!”
    桃花掉到凤辞衣上,一双小手毫不犹豫地伸到他的腰间,满怀恶意地重重一拉,凤辞衣带尽散。
    “坏丫头!”凤辞跳起来,手忙脚乱整理衣衫,再抬头时女儿已不知去向。
    他倍受打击地躺回塌上,以手覆额,八连败!从盈盈不知何时迷上这种跟他抢萧无那每天回府后第一个拥抱的幼稚游戏起,他就没有一次赢过,连续输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大公子那点骄傲与自信,真是被打磨得越来越薄了。
    走到前院的时候,就看见萧无那身上挂着个碍眼的小东西,湿湿凉凉的小爪子扒在萧无那脖颈上,正对着他上下其手,许是被弄痒了,萧无那笑起来,煦煦和风也没有那般洒脱温柔,阳光映在他的眼里,点滴晶澈,如同蜻蜓背上沾了露水的透明翅膀。
    凤辞调整好表情,上前几步,清咳一声以突出自己的存在感,萧无那抱着盈盈转身向他看来,盈盈搂着父亲的脖子,挑眉得意地笑,凤辞怒目而视,空中陡然划过一道电光。
    对这父女俩的激流暗涌,萧无那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虽然他们同时心照不宣地对自己保持了沉默,但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原以为只是一时兴起所致,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持续了八次之久,那一大一小乐此不疲,他也只得权作不知,负责地配合他们玩下去,尽管“争宠”的结果实在毫无悬念。凤辞当年九死一生产下盈盈,耻骨尽断,在轮椅上足足坐了两年,后来虽慢慢恢复了行走能力,一双腿却再也利落不起来,别说如以往那样做倾城舞,就是要跑过一个半大的孩子,也艰难得很。女儿不知其中情由,当爹爹第一次追不上她的时候,那种长大了的满足感便在心中膨胀开来,但其实她的胜之不武,却只有她自己才被蒙在鼓里。
    “坏妹妹,下来!”凤辞危险地眯起眼。
    “父亲抱盈盈,不下不下不下!”盈盈把脑袋枕在萧无那颈间,小脸从胳膊下露出来,对凤辞吐舌头,有恃无恐。
    “下不下?”
    “哼!”
    凤辞正要发飙,视线瞥过大门,忽然愣住了,“阑儿?”
    “爹爹别想用阑儿吓我,你抢不过我,搬阑儿出来做救兵也没用,我……”盈盈无所谓地转头,转到一半时立刻失声。
    眼睛直勾勾看向门口那道清绝寂凉的身影,半天才磕磕巴巴找回自己的声音:“阑、阑儿……”
    萧夜阑冷着脸走近他们,把盈盈从萧无那身上扒拉下来扔在一边,然后才垂首恭敬行礼:“父亲,爹爹。”
    凤辞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家儿子的形象是如此高大神勇,英雄得让他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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